齐清雪了然。

于公，皇帝孝顺太后，听得进太后的话，她要在京城落脚，还要在深宫里当大国师，都是在皇帝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事。

若是能和太后交好，日后遇到事情，也好有人帮忙周旋。

于私……

他堂堂五皇子殿下，私下也要叫太后一声皇祖母。

自己和慕容渊关系越来越近，也该多和他的皇祖母交好一些。

慕容渊倒是为自己谋算了许多。

齐清雪问。

“太后娘娘喜欢什么？”

“皇祖母之前在深宫里磋磨，不喜欢被人看出喜恶，与其投其所好，不如做你擅长的。”

慕容渊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裳上。

霓裳衣铺，倒是可行。

齐清雪说做就做。

早晨，慕容渊去上朝，她便早早来到霓裳衣铺，盘算了一下剩下的时间，闭门精心设计衣裳。

李燕儿和小梅自然不会打扰。

但总有人是意外。

邱瑜回到京城里睡了一天一夜，彻底恢复精神，就坐不住，跟不上干爹上朝见客道朝政，她就追着干娘到霓裳衣铺里学本事。

前头有客人，门庭若市，挤不进去。

她便借着武功，从后院翻进了门。

落地时，邱瑜踩着半盆子清水，脚滑摔了个结实。

“哎呀！”

齐清雪笔下一顿，墙根处的杂草微动。

她瞧见邱瑜湿了半身衣裳，嘀嘀咕咕地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地上看木盆有没有被踩出裂缝。

她轻笑出声。

不愧是未来大反派，年纪小都知道四处惹祸了。

齐清雪掀开帘子走出去，刚到门口，就见邱瑜正欲盖弥彰地要把破口的盆子遮起来，朝她嘿嘿一笑。

“干娘，我来找你学本事啦。”

“本事没学到，倒先把衣铺的盆子踩破了？”

齐清雪笑得无奈，将那盆子接过来，借着异能用木枝子填补了空隙，又扔给她，“没破，藏什么？”

邱瑜一怔。

没破？

她把盆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圈，挠头——奇了怪了，她刚才分明看见个口子！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高高兴兴地跟着齐清雪往里走，又被齐清雪嫌弃一身湿漉漉，在屋子里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头发也被齐清雪梳理得干干净净。

刚才还毛毛躁躁的小丫头，现在倒是成了个雪娃娃，围在桌前看设计图。

“哇，好漂亮的两件衣裳，这些都是给谁做的？”

“给太后寿辰准备的。”

齐清雪坦言，挑出两张设计图给她，“若是你，会挑哪件给太后？”

邱瑜背着手，小大人一样巡逻了两圈，这才津津有味的点评起来。

“这一件虽好看，但寓意未免俗套。”

“这凤凰和百花齐放的，够气势够美艳，可太后娘娘本就是万人之上，哪里需要牡丹凤凰作地位，往那儿一坐便是仪态万千。”

她又看另一件。

“这一件绛紫衣裙，反而更加适合些。”

“绛紫时而偏红，时而偏蓝，动则如流水，静则端庄持重，而且干娘这边设计的紫金细纹也很巧妙，金丝里外勾连，看似低调，可在光影浮动的地方，金丝作画，绛紫做景，一定很好看的！”

邱瑜出身烟花世家，小时候就跟着父亲得见许多东西，烟花绚烂常见，富贵人家的衣裳她也常见，久而久之，审美的确不错。

不过更让齐清雪刮目相看的。

反而是她的气魄。

谈起为太后做事，人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这华贵无比的凤凰锦衣，虽俗，但胜在不会出错。

但邱瑜……

“如果这绛紫衣裙不被太后喜欢，被太后降罪，又如何？”

“那又怎样？”

邱瑜下巴一抬，“干娘设计得这么好看！她若是有眼无珠，认不清孰好孰坏，错过了这件衣裳是她的损失。”

“如果她降罪于干娘，那就不仅是眼睛差，为了一件衣裳就降罪伤人……那这样暴戾的人，凭什么配得上身居高位？总有一日会被人掀翻下去！”

她话音刚落。

门外就传来轻微一声响。

齐清雪和邱瑜齐齐看过去。

只见小梅手里放丝帕的篮子落在地上，小梅先是愣住，随后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这，怎么在后面说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人听去……”

“你要是真的那么怕大逆不道，也不会听完就把门关上，给我们打掩护了，这也算是一种大逆不道。”

邱瑜一针见血的开口。

小梅嘴笨，脑子也没她活络，一时愣住。

她，也大逆不道了？

齐清雪嘴角一抽，这小反派还真是从小培养起来的，瞧瞧这一身反骨，怼天怼地怼自家人！

她无奈地敲了一下邱瑜的脑袋。

“你梅姨维护你，你还吓她！”

“我错了。”

邱瑜赶紧乖乖认错。

小梅慢慢缓过神来，连连摆手说没关系，面上又去看齐清雪。

“李小姐让我来问问你，设计图好了没有，她早就摩拳擦掌准备绣了。”

“好了，就这份绛紫的。”

齐清雪坦然地将设计图给她。

小梅带着设计图走了，临走时还吩咐她们不许再说大逆不道的话。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邱瑜捧着脸看齐清雪。

“我只是个孩子，干娘这么信我选的吗？”

“我不是信你，是你我正好选了同一件。”

齐清雪拿出另外一套墨宝，放到邱瑜的面前，在她惊讶的目光里，笑说，“小丫头，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邱瑜的眼睛亮晶晶的。

不愧是干娘！

和她的眼光相似，还总比她快一步！

这样厉害的干娘，她果然没有认错。

一连几日，她都带着邱瑜在衣铺里待着，不是陪着李燕儿刺绣，就是教导邱瑜习文，战王府里连齐清雪的影子都见不到。

慕容渊连着几日进宫面圣都碰壁，周身的气压低了又低。

齐清雪不在。

慕容渊早上就能撂倒四个陪练，下午就能把一整日的公文都看完，待到晚上又叫来幕僚，忙得脚不沾地。

但再怎么心里不痛快，他没去打扰齐清雪，只是眼神越来越锐利。

他下朝策马归来，随手抓了个偷儿，还顺便也把路边的小孩儿吓哭了。

慕容渊正舒展眉头，不叫孩子继续哭。

角落里就传出一声。

“干爹吓哭小孩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