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外，雨落如帘。

炼丹阁里的小宫女并不多，年岁也偏小，十三四岁的丫头扎着两根小辫的，三三俩俩地围聚在齐清雪的殿中，安静的擦拭被淋湿的物件，整理着书卷。

躲雨的小宫女拧干了身上的水渍，坐在门外的凳子上。

齐清雪养惯了邱瑜。

便也待几个小宫女不错。

她熬煮了姜汤，唤几个小丫头。

宫女们三三俩俩的围聚在小几前，嘀嘀咕咕。

“门外，那不是之前花房里的铃姑娘吗？”

“是呀，她前些日子才被调走当了最年轻的管事姑姑，后宫里咱们这炼丹阁那么远，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花房？管事姑姑？

两处地方，可都跟炼丹阁不沾边。

皇帝常来炼丹阁，炼丹阁中还有些男子，所以距离嫔妃们的寝殿很远。

躲雨躲来这么远，倒是稀奇。

齐清雪唤她。

“铃姑娘？不若进来喝碗姜汤？”

她笑得温柔，身边围聚着一堆笑吟吟的小丫头。

看着倒是平易近人。

铃姑娘小心上前，行了礼，才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端着暖烘烘的姜汤喝了一口，总算驱散了一些身上的冷意，同几个宫女说话起来。

“都是今日太后娘娘为皇子选妃，我才被调来送宾客，不曾想回来下倾盆大雨。”

“选妃？”

“哪个皇子呀？”

宫女们叽叽喳喳地问。

铃姑娘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看了齐清雪一眼。

齐清雪以为是自己大国师的身份在这里，让这小姑娘不敢八卦，正想离开，给她们挪个说话的地儿。

不曾想铃姑娘收回目光，淡淡道。

“战王。”

此言一出，宫女们都沉默下来，齐齐地看向了齐清雪。

人人都知道五皇子和大国师走得近，之前冠洲一行，两人更是同舟共济，应当是有情谊在的。

齐清雪眉头微蹙，袖口不慎打翻了手边的半碗姜汤。

惊得宫女们纷纷上前帮忙整理。

铃姑娘也像是被吓到，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谢罪。

“奴婢有罪，奴婢不该在背后置喙皇子之事，让大国师不虞。”

齐清雪稍稍回过神来。

细细想来。

这几日已经许久没见过慕容渊了，下面的亲信也不递消息。

邱瑜也一直没有被送进宫来陪着自己。

原来这几日，慕容渊竟然忙着选王妃。

她问：“战王选妃，为何如此仓促？”

“奴婢不知，奴婢年纪轻轻，只配在外围伺候或是为贵人引路，瞧不见里头的情况。”

“不过，今日人人都知道战王择了尚书府嫡女苏玉媚为王妃，明日便要八抬大轿送进王府，很是着急的模样……几个嬷嬷都说，王爷急着办事，倒像是在躲着谁。”

铃姑娘恭恭敬敬地说完。

齐清雪彻底坐不住。

躲着谁？

他慕容渊身为战王，婚姻大事人尽皆知，还能躲着谁！只怕是躲着她这个被困在宫中的大国师！

她刚想拍案而起，可一想到慕容渊过去的陪伴，心中又冷静下来。

不。

不可能的。

慕容渊如果是真的不顾情谊的人，前两天又何必在太后和皇帝面前留自己的一命。

她不能完全信了这个宫女的话。

倒不如说，这个宫女来得太过巧合。

下一刻。

齐清雪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轻蔑，扬袖，甩走那点水珠子，另一只手单独支着下巴，懒懒道。

“罢了，你既知道惹我不痛快，便自行离去。”

“门窗外的雨的确大，但你来时已经浑身湿透。你看着胆小战战兢兢，不也大胆向本国师开口求收留，也敢在本国师门前置喙皇家之事，半点不像是胆小的模样。”

此言一出。

跪在地上的铃姑娘瞬间浑身僵硬，半晌说不出话。

齐清雪得了答案，也不介怀，只慢慢闭上眼。

“趁着本国师还不想追究，速速离去吧。”

不过是个过来传信的丫头罢了。

铃姑娘猛地抬起头，低声道了一句谢，便起身扎入暴雨里，仓促跑走。

宫女们面面相觑。

齐清雪则单独写了一封书信，找来炼丹阁的亲信，吩咐下去。

“待暴雨暂歇，将书信交给白雪，让它带出去。”

“是。”

亲信瞬间隐没在人群之中，无人得知。

齐清雪驻足廊下，眼看着这暴雨如注，不由得攥紧了指尖。

慕容渊待她独一无二。

更是她此番世界认定的未来依靠。

他若是连坚定地选择自己都做不到，那自己……日后也不必全心全意地信他。

没有慕容渊的爱。

她又不是活不下去！

齐清雪愤愤想着，走出去几步，却又烦躁地停了下来，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的位置，咬唇低语。

“偏偏这么痛，还叫我怎么自欺欺人！”

心口钝钝地疼，愈发叫她烦躁。

那心脏的痛楚。

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有多么离不开慕容渊。

半个时辰后。

风雨暂歇。

齐清雪沐浴之后守在窗边。

想皇宫和王府的距离并不远，白雪飞得那么快，应当能在下一场雨之前赶回来。

可雨停了一晚上。

清晨天边淅淅沥沥下起第二场雨之时，白雪还是没有回来。

齐清雪趴在窗沿，睁了一夜的眼睛布满血丝，只在雨落时轻声呢喃。

“到底发生什么了……”

……

皇宫之外。

烟雨蒙蒙之中，却见一支热闹的队伍，吹吹打打地穿过街市。

路边的百姓或撑着伞，或躲着雨支摊子，忍不住嘀咕。

“今日这么大的雨，怎的还有大户人家办喜事？”

“瞧着好像是苏家的姑娘……哟，这位大小姐平日里没声没响的，怎么就突然要嫁人了！？”

众人惊呼。

吹吹打打的热闹队伍却停在了战王府面前。

周围的百姓呼吸一窒。

“这，苏家那位大小姐，这是要嫁给战王！也不曾听说王爷和苏家大小姐见过呀！”

“我们平日里瞧着，王爷身边不都是另外一个姑娘么，怎的突然娶了苏家大小姐？”

轿子外的议论声繁杂。

苏玉媚一身红嫁衣，听得烦躁，催促白芷。

“叫这些百姓对我评头论足做什么！还不赶紧让五皇子把我迎进去！”

白芷淋着雨登门，赶紧敲门，里头却迟迟没有声响。

“战王妃已经到了！王爷为何迟迟不派人出门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