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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无根人
更新时间:2025-06-27 08:40:16 字数:2161 作者:不问岁月任风歌

他低头,看着那一整排碑基,全是新料——缎石、花砖、鎏铜。

周围是白石栏杆,足足围了一圈,旁边还有个不大的亭子。

他冷笑一声。“这是给死的……立功勋碑。”

“不是孝义。是告诫。”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碑座边缘。冰冷。干净。没有破坏,也没有割痕——说明这东西,是官方监造。

也就是说,动用的是“禁府外工营”的批工。

柳闲站起,眼里闪过一丝讽意。“他倒是会选。一个清官不收钱,就送他一块石头——让他从干净变成通敌。”

“再送他去死。从此,西州就没人敢干净了。”

回程途中。柳闲坐在马背上,眼神幽深。

陆松策马跟在一侧,低声问:“殿下——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盯那个齐怀义?”

“这人既然是巡抚的外工头,手里肯定有不少外账。逼急了,说不定能供出些东西来。”

柳闲摇头:“不急。这种人,捏得紧。”

“我们现在要动——他就能当场咬舌。你让人查——他还有没有兄弟、姊妹、妻儿。有的话,先从旁口下手。”

陆松低声应了,接着又道:

“殿下,那个碑……要不要毁了?留着太显眼,反倒成了巡抚替自己立功的证据。”

柳闲望着前方夜色,轻声一句:“毁它做什么。我们要它。留着。”

“到时候把严启松拉到这碑前,念给他听。让他自己,看着是怎么把一条好命逼死的。再自己,跪着读完这块碑。然后——再一刀刀,剐干净。”

雪落未歇,山路静得出奇。

柳闲骑在马上,斗篷上的雪已经积了小半层,他却没有拍,像是全然没察觉似的。

他目光落在前方,眉头却皱得死紧。

马蹄声踏在积雪和泥水上,发出细碎的“哒哒”声,风吹得灯笼晃了几晃,发出沉沉低鸣。

陆松在旁骑得慢了点,见柳闲一路不发一言,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

“殿下是在想碑的事?”

柳闲没抬头。只是忽地轻声道:“你说,一个人若是死得不值,那他到底是输,还是赢?”

陆松一怔。“殿下这话……属下不懂。”

柳闲慢慢收紧缰绳,声音低沉:“周敬民是清官。”

“他本该活着。可他在死前,自己选了一条最难看的路。那不是崩溃。是……设计。”

陆松眼中闪过一丝震动,缓缓侧过头来:“您是说……”

柳闲抬头望天。夜色苍茫,星光早已被乌云盖住,冷月藏在远山后头,只剩一片灰蓝沉沉。

他缓缓道:“他知道自己洗不干净。”

“碑立在那里,他哪怕再清,也成了巡抚笼络的一环。西州如今局面,谁站在哪头,不是你说了算,是旁人看你像不像。那块碑,就是他的污点。”

“他不拿钱、不收礼,可他的祖坟被人修得富贵堂皇。在官场上,那就等于你是自己人。他活着,就永远不能再翻案。”

陆松喉结动了动:“可……那也不该死啊……”

“他明明还可以再查,再等个几年——等朝廷派清查御使,或者等调令下来,他就能摆脱这个局……”

“他不是不知道——他当然知道。”

柳闲语气很轻,风一吹,像是落了尘土一般冷静。“可他也知道,就算他撑到调令下来的那天,西州还在不在,百姓还活着没有,都不好说。”

“更何况,那时候,他已经成了他们的人。就算调回京,也脱不了身。”

“他们不会让他脱,也不会让他说。所以,他死了。而且故意……死得很难看。”

陆松神色变了。“他是……为了逼我们去查?”

柳闲“嗯”了一声。“碑一立,他就成了证据。”

“只要有人肯往下查,必然能查出外工营的批料,查出造匠名册、查出碑文书写和呈报过程。只要顺着查,总有一天能挖到严启松头上。”

“他知道,自己活着翻不了这案。可他死了,就是一把火。他是点燃自己,把这一锅混账油汤煮开。”

陆松眼神复杂,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一个地方小官,居然能狠下这样的心。

“可他到底……还是太苦了。临死都要背个自污的罪名。”

柳闲轻轻一笑。“他愿意。若不愿,他那封信就不会留下。”

“他死前还留信,留账,留线索,连小厮都安排好人藏着。他不是真心绝望。他只是……赌我能懂。”

陆松低头,神色敬服。“那殿下现在……”

“现在,我确实懂了。他把命埋了,就是为了让我挖出来。”

柳闲说完这句,终于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雪。

随后目光一扫,道:“派人连夜去查外工营。”

“从最早给西州衙门干活的那些老匠人开始。能不能扯出线,看他们自己有没有良心。”

陆松点头:“是!”

“还有。”柳闲顿了顿,眯起眼,“把严启松这几年的私宅起建案翻一翻。”

“他既然敢随意给人立碑,那他自己的后门,肯定也没关死。那些修祠堂、修书楼、修茶山的账,我要一笔一笔查。外工营敢干的活,他手上没少批。”

陆松应了一声,立刻翻身而去。

柳闲却没有回县衙。他勒了勒马,独自折回那条上山的路。

夜色中,他再一次站回那块碑前。

雪落无声。他看着那碑,忽然伸手,从靴中取出一根细针。

拇指轻弹。细针破空,准确无误地射进碑文“义”字一笔。

“清正为民,义烈堪铭。”

那“义”字,忽然断了一撇。

柳闲缓缓道:“你既愿自污,我就替你洗干净。”

“你死得不冤。但他们欠你的命,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第二日一早。西宁县衙。齐怀义的名字,被抄到了最上头。

陆松交了卷,低声道:“这人出身本地,原是祠堂木工,五年前突然进了官工编制。”

“没考,不识字,连戳章都盖错三次。可就是这样的人,三年内升了四级,现在是外工营副营长,手里有实权。负责西州三县外工项目调配。”

“查到他名下有三处宅院,一间在西州,一间在西宁县,一间在赈务仓后面。最要命的是,他名下无亲无眷。连个户口都挂在祠堂下,是个无根人。”

柳闲听着,没什么表情。

只是把卷宗慢慢合上,语气平淡:“这就是严启松用的人。”

“最好控制,最好收口。出了事,只要他一死,什么账都断了。”

陆松低声道:“那……要不要先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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