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雪未尽，铁芒谷内血迹未干，而此时，大梁皇宫，朝鼓初鸣，金銮殿上已聚满百官。

殿外风雪尚在，殿内却暖香沉沉，炭炉烧得正旺，大梁皇帝萧策，身披貂裘，端坐龙榻，神色淡漠。

“今日谁主议？”他开口，声音不急不缓，透着几分疲意，兵部尚书站出一步，拱手躬身。“陛下，昨夜边军传来捷报——”

“斡古儿前线未战，敌未出营，大周未动，边关安稳，铁芒无事。”

萧策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惊讶。“嗯，这才对，我早说过，大周那位……新太子，不堪一用，听闻他伤重不起，如今连朝都不理了吧？”

文武群臣闻言皆笑，殿中气氛略显轻松，吏部尚书也笑着附和。“陛下所言极是，大周太子，不过是扶不起的病种，如今靠王妃垂帘听政，东宫形同虚设，我大梁可放心前行。”

有人接话：“前日还有东线斥候来报，说东宫宫门三日未开，内侍出入稀少，疑似养病，都说他气虚失声，连话都说不出。”

萧策闻言笑了笑，手指轻敲龙案。“哀家听闻他本就病根缠身，怕冷怕热，连马都骑不得，怕是根本不敢上阵，这一仗，巴图尔可以慢打——”

话音未落，殿门处一名内侍急急奔入，扑通跪地，声音颤抖。“启、启禀陛下——”

“北境急报！巴图尔失铁芒谷，六营覆灭，主将斡古儿战死当场！大周太子亲率玄甲，夜袭破营，杀敌三千七百余！”

殿中瞬间死寂，原本还笑得正欢的吏部尚书，脸色当即僵在脸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一人敢作声。

萧策面色骤变，猛地一拍龙案。“你说谁？谁带兵？”

内侍不敢抬头，声音几乎压进胸口。“大周太子殿下……柳闲，亲自出营，率军夜袭……火烧粮帐，一战定铁芒。”

这话说出，金銮殿上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宛如临冰。太子？亲自？不是说病得快死了？不是说藏在宫中不敢露面？

不是说，是个装病的废物？这一刻，所有人心头只剩一个字——“骗”。

萧策沉声开口，眉目冷得可怕。“传探子，我要查，谁送来的情报？东宫静养，宫门紧闭，是谁写的？是谁告诉哀家，他病重卧床？”

百官尽皆低头，不敢出声，一个个都在心里后悔不已——

早知这位太子能出这等狠手，当初就不该轻信风声，一名内侍缓缓跪出，手中递上一封密信。“陛下……斥候密函，说是东宫确实三夜封宫。”

“王妃代政，锦衣卫封口，无人进出，探子不敢靠近……也未看见太子身影……”萧策咬牙，一字一顿。“也就是说——他故意装病，故意闭宫，引我等轻敌，他，埋下的局。”

下首兵部尚书颤声道：“陛、陛下，或许此事另有蹊跷，太子出征……是否只是王妃暗令？或者，是楚怀安擅动兵权？也许……大周太子并未……”

话未说完，殿门又是一声大响，一名百户匆匆冲入。“急报！大周战旗，现身铁芒关口。主旗之上，亲书二字——柳闲！”

“铁芒新城，玄甲为营，太子为帅，已立军令三章，命边防军北推十里，封锁三关。”话落，萧策整个人站了起来，脸色比雪还白。“玄甲？！他手里还有玄甲？那不是……大周皇帝亲军？”

身旁中书令低声道：“陛下，传闻……此人早得圣眷。玄甲调令，非皇命不动，如今他既带玄甲……怕是陛下柳景牧，早知此局。”

这一句话，更像是把一盆雪水兜头泼下，整座金銮殿寒气逼人，萧策沉默了很久，最终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老狐狸。”

他抬眸望向殿门方向，眼神阴鸷。“传令三司，彻查我大梁所有密探，若有人与大周暗通消息，格杀勿论。立即召回驻北边所有商队，封锁边关，派人打探——此人行踪、所配兵将、所设兵符，一项不漏。”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从今日起，太子不再是废物，而是我大梁的死敌。”

无人敢出声，金銮殿内，唯有御炉炭火跳跃声清晰可闻，像是火舌舔舐朝堂，烧得人心发颤。

而在此时的铁芒山中，柳闲坐于主帐之中，甲未解，鞘未入，火光映得他眼神锋利如刀。

姜云的手书摊在案上，纸面尚留余温。楚怀安站在一旁，沉声开口：“殿下，按现在的局势，大梁必然震动，他们若发兵反扑，恐数倍于我。”

柳闲不紧不慢，饮下一口茶，淡淡开口。“他们不会急，现在，他们会先查——查我怎么动的，查我从哪来，然后才发现……他们自己，什么都没查到。”

他放下茶盏，抬手取过令牌。“你以为，我真的只靠玄甲？”

楚怀安一愣，“难道殿下另有……”

柳闲嘴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我还有段晨，还有陆松，还有在他们眼皮底下混了三年的三百死士，这些人，不在明处，但一旦我发令，他们能让十个敌探，一夜失声。”

他看着地图，手指轻轻一点。“我不是和他们赌命，我是早就写好了剧本，他们信了剧本，那结局……就是他们该死。”

柳闲话音一落，帐外风声一紧，雪粒拍打营墙，簌簌如鼓，楚怀安望着地图，沉声问道：“殿下，那咱们……撤？”

柳闲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如常。“我们该走了，这一仗，给他们看了脸，也该收一收线了。”

他转身披上斗篷，抬手将火盆中的地图一角点燃，纸张燃起，火舌腾起半尺高。“留着，是祸，烧了，是谜。”

段晨推门而入，甲胄未解，拱手低声道：“斥候回报，大梁已发兵，巴图尔调巴尔营三千，铁齐营四千，今夜过界，明日午前可至。”

柳闲挑眉，神色却无半分紧张。“嗯，够快，不过可惜……晚了。”

他说着，快步走至营门前，望向远方的天边，雪已停，天还未亮，铁芒谷中早已整军完毕。

三千玄甲队列整齐，军旗折起，战鼓缄口，静得仿佛没人来过。“分三路撤，步骑掩护，按旧规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