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低声：“属下不知。但……他恐怕早就盯上了这批粮，只是等我们调兵，再下手。”

帐中沉默，鲁将军握着茶盏的手也不由发颤，喃喃道：“这人不是疯，是专门来……搅乱我军之心。”

巴尔咬牙切齿，冷声吼道：“全军即刻封锁南路，查所有斥候来往，调铁骑三营南追，三日内必须截他。”

副将犹豫道：“将军，恐怕追不上了，他们只带轻骑，战马精良，又是在夜里动手，咱们……晚了。”

巴尔眼角抽搐，终是将案上一张地图一掌拍飞。

他仰头咬牙：“柳闲——你要真有本事，就别只来偷，堂堂打一仗，敢不敢？”

雪岭之巅，玄甲归营，柳闲立于火光之旁，看着粮车一辆辆被推入山坳。

楚怀安问：“殿下，要不要回信？给他们点回应。”

柳闲拿出纸笔，提笔只写了八个字。“失之南野，毙于雪前。”

落款，依旧是那行字，他看着那封信，轻轻吹干墨迹，交给手下。“送去临川，直接丢在他营门口。”

段晨忍笑：“属下怕他气疯。”

柳闲唇角一挑，嗓音微凉：“我就是要他疯，疯了，才会出错，我等的，就是那一步错棋，他们若出一步——”

“我就能下十步。”

柳闲眸色微垂，盯着那行字良久不语，火光映着纸张边角翻卷，风雪未止，气息却已静如寒潭。

楚怀安站在一旁，沉声开口：“殿下，这信一出——他们怕是要炸了。”

柳闲轻声应道：“那就炸，咱们费了这许多功夫，不就是想让他们，彻底乱么？”

他将信封一合，交与副骑，手势极轻。“路上别吭声，也别回头，送完信，马不入营，直接归北岭。”

“是！”那骑兵单膝跪地，领命而去，风掀起他披风下摆，带起半点寒霜入帐。

楚怀安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微动。“殿下。您……是打算，彻底断他们粮了？”

柳闲坐回木案，低头翻出一份标记极密的图纸。“断粮只是开始，这仗，若打得赢，还靠后面那口锅。”

他一指点上地图南方一隅，那里标着一个不起眼的红点。“这里，是他们转运的最后仓，是从草原接驳、南海购粮的交点。”

段晨闻言神色一凝，立刻上前半步。“殿下要动这仓？那可是巴图尔的内线腹地。”

柳闲抬眸瞥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所以才打，前面都打了，这一步不下，他们死不了，打这仓，不是断他们兵，是断他们胆。”

三日后，北境转仓之地，银岭渡口，四方山脉环绕，山腰中腹，一座军用粮仓依山而建，三层木结构，内置地窖，铁索连舟，是整条边线唯一的水陆中转。

此时天未明，天边泛白，四周仍静，只有渡口来回哨骑，偶尔传来兽啼。

忽然，一声短促的鸟啼响起，断断续续，三长两短，仓后山坡，一名锦衣卫缓步爬上低坡，脚下无声，他俯身在雪地写下一句，藏于柴堆之下。

【银岭守军三百七十二，换哨未变。】

他一转身，迅速没入林中，银岭之外十里，柳闲站在一棵枯松下，静静看着远方烟线，风雪将他衣摆压得沉重，他披着厚氅，手中仍拿着一张图。

楚怀安侧身而立，轻声道：“斥候来报，换哨没变。”

柳闲轻轻点头。“他们还不知道南线完了，说明消息被我们压住了。”

他收起图纸，转身看向身后七十余骑，个个轻装，背弓持刃，全是他从玄甲中挑出的轻斥。“今晚子时，进林，亥时放火，丑时夺门 ，仓门夺下之后，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

他停顿一瞬，眼神冷了几分。“烧。”

“是！”众人低声应命，弯身而退，整队潜入林中。

楚怀安看着他们远去，目光紧锁那片仓影。“殿下，若我们失败……”

柳闲语气轻淡如常。“就算失败，也该让他们赔个仓。”

子时一刻，银岭渡口火起，先是林后草垛突燃，一簇火苗拔地而起，接着数面马车被引燃，仓中兵马大乱，守将还未来得及下令，西门就被强攻破开。

柳闲一骑当先，持刃破门，一刀劈翻守门兵，接着如风入内，后军紧随，翻箱倒柜，专取干粮、马料、盐石、油纸。不取金银，只挑补给，一看便知目标明确。

楚怀安刀劈仓梯，回头吼道：“起火！”

火油洒下，点燃角落四处，仓内立时大火吞屋。浓烟卷天，火光连云，映得整条山谷通红如血。守军急调支援，却被段晨埋伏斩断后路，惨叫连天。

整个突袭，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银岭渡口，从此名存实亡。

清晨，烟消云散，柳闲立于原地，看着焚后的焦仓沉默不语。楚怀安靠近几步“三千石粮，全毁。没剩下一斗。”

柳闲点点头：“好，这下，看他吃什么。”

他抬手将一张小纸抛入风中，上书一行：【银岭已焚，狼烟自西。】

落款仍是熟悉的两个字——柳闲。

几日后，草原中营，巴图尔再闻急报，怒不可遏。“银岭！他敢动银岭？！”

副将跪地：“陛下……那是咱们最后转运点，他偷了仓，还杀了守兵。”

巴图尔一拳砸断案角，满脸通红。“是谁！是谁给他消息？！”

他猛地看向身边亲信：“他怎么知道银岭！”

鲁将军低声道：“这不是巧合，他是早就盯准了，他知道你打仗靠‘养’，靠马吃粮，他不打你人，他饿你兵。”

巴图尔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直跳，他转身向内帐走去，一边吼道：“召兵——！西路回防，南路放弃，从今日起，清剿大周所有斥候——一个不留！”

副将颤声应下，帐中气息沉沉如墓，有人低声叹道：“不是他打得快，是我们……反应慢。”

而此时，大周边境，柳闲归营未久，帐外雪已停，军中却欢声暗动，段晨取回俘虏口供，言辞清晰。“他们七日内调不出第二批粮，近三百里，皆无屯田。”

楚怀安神色肃然：“也就是说——他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