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闲接过战报，眼底神色不动，只淡淡一句。

“他们不会再动了，越苍此举，是国主在试水，若我动怒，就是他们强攻的借口；现在我不怒，只出手断一刀，他们反倒不能动了。”

“你告诉边军，从此日起，越苍东南界三十里内，不许任何兵入林，谁敢越线，咒箭伺候。”

姜云抬头，轻声问道：“若他们真出手呢？”

柳闲喝了口粥，望着窗外新雪初覆的战场，笑容中藏着一抹杀意。“真出手，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不动我，我不动人；人若动我，那就连根拔。”

副将此时回报：“殿下，楚怀安将军请求调三营赴东南援防。”

柳闲摇头：“不用调动，我不想让越苍看到我有一丝慌乱，让楚怀安固守西岭，若有敌国绕东入我腹地，他自会有用，其余人，照旧打草原。”

夜风过营，雪落帐前，柳闲将那封越苍军报收起，卷入袖中，仿佛那三千兵的生死，从未惊起半点波澜。

这一仗，他不但挡住了越苍的探刀，还借骆尧之手，将对方将心拉住三分，至此，南境、东境皆稳，唯余草原之敌孤军未散。

柳闲站在夜鹰主帐前，抬手推开帘布，外头霜雪初融，山风正劲。

姜云身披狐裘立于一旁，眉头轻蹙，语气里透着一丝疑问。“越苍虽退，但总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你真打算给他们一个机会？”

柳闲望着远方山岭，声音缓缓，却带着某种耐心的算计。“他们要试，我就给他们试；他们想赌，我就给他们下注。”

他脚步一动，踩得雪地咔咔作响，走到咒图前，一指点在东岭关位置上。“咱们接下来，就在这里做局，让他们误判我东线已空。”

段晨立在一侧，闻言挑眉，语气沉稳。“属下愿听令，不知要如何布势？”

柳闲目光未动，唇角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撤三百老兵，换两百新卒，在明处操演，日夜送粮，不见援兵。再放一批假报，说我调东军往北线增援，把空虚演到足够真。”

姜云听完，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轻抚衣袖。“真真假假，让他们自己信了。”

柳闲点头，拿起竹简，在咒阵旁写下一行命令。“南岭后营设疑阵，姜无衣亲自领伏军藏入谷底，咒石十枚、雷阵两道，等他们真动兵，我就叫他们知道，什么才叫满盘皆输。”

越苍东境，南镇大营，国主密令三日之前送达，主将郁无锋连夜召集诸将密议。

他手中握着那封密信，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强硬。“大周东线调兵，咱们斥候已查过，关内守军不过千人，重粮无防，这是天赐良机，若能夺下东岭关，大周东防将尽崩！”

副将郑焱沉声回话，眉眼里却隐有迟疑。“骆尧虽不劝战，但也没阻止咱们，此事是否太过顺利？”

郁无锋一掌拍在桌上，冷哼一声。“他不过一文臣，我岂能因他一人多疑，就错过天赐良机？调兵！今夜出发，三日之后，拿下东岭！”

第三日傍晚，越苍两万精骑已至东岭关前，关外兵卒稀稀拉拉，仅在寨前堆起几段拒马，军旗不整，鼓声杂乱。

郁无锋立于高坡之上，望着那座低矮的营寨，眼中只有不屑。“果然如情报所说，大周东线早已是空壳。”

“郑焱，带前锋五千入山口，后军屯原地，明日辰时一鼓而下，我等再慢一步，这座关就要被大周人回收！”

郑焱领命而去，五千人马随之潜入山道，可他未曾察觉，山道两侧的雪林之下，藏着数百双死盯的目光。

姜无衣站在一块雪石之后，披甲束带，目光沉静如寒冰，她轻轻抬手，一道手势挥出，整支夜鹰伏军如水流般动了。

谷口以咒石布陷，两侧藏雷，阵心咒影三重环绕，杀机四伏，当越苍先锋军踏入谷口，第一道咒石忽地亮起青光。

接着“轰”的一声巨响，整片林地瞬间炸开，树倒石飞，喊声震天。“敌袭——！”

越苍兵卒措手不及，还未来得及列阵，山顶夜鹰已如鬼魅杀下。

连环咒箭撕破战线，雷火混响，火光映天，谷内瞬息成修罗之地，郑焱见势不妙，拔刀欲破阵，却被两骑从左翼撞飞，重伤坠马。

姜无衣当先冲阵，手中双刃如霜，转瞬斩敌五人，血染肩甲。

她直取谷心，一箭射断敌军咒旗，随后冷声一喝。“夜鹰在此，凡敢擅入东岭者，斩！”

四野皆惊，越苍兵卒无心再战，哭喊声、马嘶声交织不休，后军远处观阵，只见谷中烈焰冲天，竟不知该进该退。

郁无锋面色铁青，欲令兵入援，却忽听副将惊呼一声。“将军！夜鹰主军出现在我军后翼——咱们中伏了！”

原来柳闲早已派夜鹰主力绕后封谷，待前锋入局之时，断其归路，郁无锋顿时色变，拔刀转身，却正迎上一箭贯喉。

夜鹰副将纵马突入，一箭封喉，血如泉涌，郁无锋当场毙命，谷内越苍兵见主将已亡，士气崩溃，纷纷弃甲南逃，溃不成军。

姜无衣收剑回鞘，望着眼前火海与尸阵，神色淡然却未言一语，她翻身上马，只一句命令：“焚旗、收咒、清路。”

夜鹰兵应声而动，整场伏击至此结束，仅半刻钟，全军清退，阵地未留一兵。

夜半时分，柳闲坐于营帐中，抚着一盏温茶，微笑看向副将，段晨低头呈上战报，语气压抑不住兴奋之意。“东岭之战，越苍折兵七千，主将郁无锋战亡，残军溃逃，姜无衣全军无折。”

柳闲接过信纸看了看，淡淡一笑，将茶一饮而尽。“东线空虚，是他们自己看的；主将战死，是他们自己送的。”

姜云此时入帐，放下一盏药汤，语气带着点犀利。“你连伏兵藏了几层，我都算不清楚了。”

柳闲看她一眼，笑得从容，却只道一句。“打仗，从来不是靠兵多，而是靠人心，靠对方信错一次，越苍信错了，就要赔上一个将、一万兵，外加三年元气。”

柳闲合上战报，抬手在咒图上轻轻一敲，指尖落在“南山镇”三字之上。

“越苍退了，草原就该动了。”

他声音低，却像在夜色里丢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波纹，沿着军帐悄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