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袖中一翻，取出一枚红玉牌，望着上头纹印轻声道：“黑焱、斡古儿、大齐……你们若真敢动，就别怪我玉颜斋开铺，不卖货——只卖人头。”

而东阳边郡之外，大齐前线军营之中，一名银甲都尉捧着密报入帐：“启禀节帅，大周东阳已开边市，京中批文已过，坊铺已成。”

主帅未语，一旁幕僚却沉声问：“大周此时开市，是缓兵之策，还是诱战之局？”

主帅淡淡一笑：“若他们敢开市，就代表他们背后无援，传令三军，伪作商贾，入境五百，查地形、探仓储，若大周真防线空虚——我们就不需再等。”

林风猎猎，雾起三更，东阳外三十里小林谷，山道幽深，灌木茂密，鸟雀无声。

五百大齐军伪装成商贾之姿，自南道缓缓而来，车马无号旗，兵器藏于布下，走得极谨慎。

前头领骑是封瑾，年约四旬，铁甲藏于袍下，目色警锐，一双鹰眼细细察看四方。

他低声道：“再行五里，便可至东阳前驿，探得仓线走向，即刻回军。”

身侧副将疑道：“大周开市，难道真未设防？”

封瑾冷哼一声：“柳家那位废皇子，终究只是个摆设，打不了几仗，不过是仗着几支兵，装腔作势罢了。”

话未落，前方林中忽有一声鸟鸣轻响，封瑾神色一凝，立掌示意：“停步，原地不动。”

他眯眼望去，只见密林深处，一片灰褐灌木忽然轻轻一动，那不是风动，而是人在动。

下一息，一声清啸如破空而来，紧接着，山林四角齐齐冒出绳索滑轮之响。

“是连弩！”副将面色大变。“卧——”

话未说完，百余支短弩破林而出，箭如飞雨，带着毒芒劲风，朝大齐一线而下。

山道上人声骤起，封瑾怒吼：“结盾阵！左前右后，分步退阵！”

他反应极快，一掌拍开箭雨，挥刀指前，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不过是第一轮打草惊蛇。

第二轮，才是真伏杀，林中鼓声突起，一支全甲轻骑从右岭冲出，为首之人披着玄甲、腰佩青光长剑，策马直下。

“沈戍！”封瑾咬牙。

这支骑军杀入商队之间，配合山林中的弩阵，三息之间便斩断大齐队形，而此时左岭林道，再度响起马蹄声，一队身披青灰衣袍的轻步兵快步逼近。

女将披白盔银甲，手中长戟指前，身后军士齐齐结阵，正是姜无衣所统先锋轻甲营。

“援前压后！封瑾，你入我境地三十里，是来采风，还是来探仓？”姜无衣声音透着寒意。

封瑾眼神一狠，知已失先机，他回身斩杀数人，拔马欲突围，却被沈戍连斩三骑逼回中道。

“困住他，活的要紧！”沈戍沉声一喝。“诸军听令，山口设火，后道断路，无令不得后退！”

山林三面升起浓烟，火光一现，齐兵心慌，数十人弃甲溃逃，被弩兵连点倒下，封瑾一声怒吼：“大周疯了吗？敢杀使节！”

沈戍冷声应道：“你若是使节，我便是你祖宗！”

三刻之后，小林谷烟散风静，五百齐兵，仅四十余生，皆被缚于谷口草地。

封瑾被姜无衣亲手擒下，口中溢血，脸色惨白，双目却仍带冷意。“你们会后悔的，今日之事，大齐……必起兵！”

姜无衣神色不变：“那你可得活着回去。”

封瑾一笑，忽自咬破舌下之物，鲜血喷涌而出，身子一颤，立时倒地。

“他服毒了！”军医奔至，探脉已断，姜无衣面色沉下：“搜他的身，看有没有印信。”

沈戍亲自翻查，从封瑾内衣胸口搜出一枚细小玉印，竟是大齐节度军“北阙第三营”专用军符。

他将印交予姜无衣，神色森寒：“伪商探边，军印在身，此行可不是来逛市集的。”

姜无衣目色冷静，将玉印包入锦囊：“带尸首，回军营。”

黄昏，东阳主军帐，楚怀安正伏案研图，闻讯急入，见封瑾尸身置于帐下，眉头紧皱。“封瑾是齐军副将，不该轻生。”

姜无衣简略说明经过，楚怀安点头：“你做得对，但这人……怕不只为探路。”

他蹲下翻看尸体，忽见封瑾右手食指异样肿胀。“刀来。”

沈戍递刀，楚怀安抬手一割，鲜血溅出，指骨内赫然嵌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骨片。

他取出骨片，眉头顿皱：“这是齐军特制‘藏骨毒函’，此物一破，可将毒泻入指骨中，滴血不留，外人难查。”

姜无衣惊讶：“他死前不解此物，是不是根本来不及？”

楚怀安将骨片举至灯下，隐隐可见其上刻字极微。“他不是逃命，是护信，这枚骨函上……恐怕才是此行最大秘密。”

当夜，东阳军帐再封三层，柳闲亲至，他披一袭青裘，入帐即问：“尸还在？在。”楚怀安将骨函呈上，附言：“谨慎起见，我只取字未动毒。”

柳闲接过，凝眸半晌，骨函极细，字微难辨，但其上清晰刻着两道主线，一道指向鸣川，一道竟直入齐都，姜云在旁皱眉：“齐军提前设伏，从鸣川入境？”

柳闲缓缓将函收入锦囊，神色未动。“这不是路线，这是传令。”

他看向楚怀安：“你若是齐帅，派副将探边，却把主命留在他指骨中——这事，能不大？”

楚怀安顿了一下：“恐怕，齐帝已经定了先动。”

柳闲微一点头。“那好，我就放出他们来探的路，鸣川道，三日前我们未设防。如今，设一个假的给他们看。”

姜无衣：“您是说……”

“布一个假营地，让他们以为我们调军至鸣川，实则转兵潼水，断其后路，他们既来，便留不得退。”

帐中一静，姜无衣凝声道：“鸣川假营设何地？”

柳闲坐下，取来兵图，指尖轻点于一处偏隅之地，“就设在旧水石坝东侧，那一带荒废多年，原有驿站残墙未毁，留一营人，带三十旗，夜燃营火，白日列架装粮，造声势便够了。”

楚怀安点头：“潼水道如何？”

柳闲轻声应：“调影军西南第三列，绕道青泽林，从潼水西口隐入，待齐军真调兵入鸣川，我就断他们后路，再掐其粮道。”

他话音未落，帘外忽有急步而至，是赵浔，他未行礼，直接低声道：“殿下，陆松传来密报，说大梁那边……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