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一役，三国溃散，齐南贺骑溃退至淮北，梁军失粮自焚营垒，草原轻骑二千折损八成，自此三月不敢越境。

而主帐之中，柳闲翻看战后简报，笔未落纸，先是一声低咳。他抬手掩唇，掌心隐有血痕，姜云刚好入帐，看见那一瞬，眉心轻皱：“又伤着了？”

柳闲摇头，一笑而过：“旧伤罢了。”

她却一步走近，取出帕子拭他掌中血痕，低声：“你不是说不出阵？”

“那是说过不出阵，没说不破人阵。”他语气轻巧，却将战图轻轻收拢，他看着她，唇角一挑：“三国皆挫，该歇了？”

“可以。”姜云将战图叠好，“但等歇过——你得陪我去见见楚怀安，他说想看看如今你这个会打仗的废物皇子，到底能打成什么样。”

柳闲正拈着一枚棋子，闻言挑眉：“他还记得我？那可得见见。”

言罢，落子如雷，棋盘震起尘屑。而下一瞬，一名内侍疾步入营，手中捧着三封急令，衣袂带风。

“报——大齐夜袭落鹤旧营，梁间者欲毁铁矛线，草原焰骨、鹰部联军三千人，正向归化急行军动！”

话音落地，帐中气压陡沉，姜云眼中寒意已起，柳闲却不动声色，拈子而起：“三家回手了？”

“回得还真快。”他轻轻一笑，转眸看向三道军令，“也好，我来教他们——什么叫一战三应。”

他指尖一转，命令落下：“姜云守东，设伏落鹤；沈戍断梁线；段晨……去歧岭，捉人。”

姜云抱剑而立，语气利落：“几人？”

“齐骑三万。”柳闲淡淡道，“你带一万二，但要他们……全栽进去。”

子夜，落鹤谷。残雪未化，夜雾初起，谷中灯火皆灭，唯林间隐隐红光闪动。姜云立于高垒之上，猩红披风轻扬，目光落在黑夜深处。

“三万齐骑，行三里弧阵，主攻中腹。按他们速度，再有一刻就该进谷。”她回头望了眼副将，“引火准备好了吗？”

“皆在林中。”副将低声，“三百引弦，一千火军，两千前锋，隐于四处山根，随令出阵。”

姜云点头：“好。”

就在她话落之际，林外齐军已至，前锋马蹄如雷。为首一人高举长刀，厉声号令：“破营！不留一人！”

下一瞬，谷中忽起火光，数百火矢腾空而出，自天幕斜落，刹那照亮整个山谷。红光之中，谷内空无一兵，唯地面草绳铺路，绳缠油麻，火起一线连。

“引阵了！”齐军大乱。其前锋误入火圈，火焰顺绳疯长，转瞬蔓延三面山根，将整支先阵封死其中。

姜云高举长剑，振声一喝：“杀！”

四路伏兵齐起，如潮水冲入火光之中。火军以弓箭先落，前锋以盾破阵，左右两翼以斧斩马足，彻底封杀中阵。

焰光之下，她的面色冷如霜铁，剑下无人再敢近身。

与此同时，铁矛补给线外，夜色浓黑，沈戍一身夜行衣，率三十名内侍卫行于野道，脚下无声，目光冷峻。

“梁军派间者六人，换装为商贾，夜里意图炸毁运粮井道。”副卫低声汇报。

沈戍点头：“全都盯着？”

“盯着了。”副卫指向林间，“正引他们入空谷。”

林中忽有脚步声渐近，数道身影现出，步伐轻急，身后皆负沉包。为首一人低语：“快——运道就在前面。”

刚迈入谷口，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极轻冷笑。“运道是对的，就是送你们去的路。”

话音未落，沈戍跃出林中，一刀破风直落，将为首间者拦腰斩断。血溅地面，其余五人惊呼而退，却皆被早已伏下的内卫按于地。

沈戍抬眼看那月下井道，语气冷淡如霜：“铁矛补给，是命脉。你们想炸它，就得先问问我刀快不快。”

更北，归化营外，歧岭之中，风声呜咽，雾重如墨。草原焰骨与鹰部残军共三千人正悄然自岭侧绕行。

带队首将——尔钦，巴图尔之子，年少气盛，手握弯刀，策马而行。

“你们说，大周那帮人是不是又在偷睡？今晚我们破归化，父汗就得赏我大营一座。”

副将笑声未落，忽听前方回音诡异，一道马蹄声来回荡，似近似远。

“有人？”尔钦挑眉，策马冲前。

却不料，他越是向前，四周雾气越厚，已然分不清东南西北。队伍乱而不知，一半兵马竟陷入迷林之中，四面皆林、皆雾。

“这是幻阵！”有人惊呼。

“撤——！”尔钦欲回马，却发现马道已无，前方一声清哨响起，林中杀声骤起。

段晨率夜鹰兵五十人，黑甲夜行，突袭其营，直取中心，他一言不发，一刀封喉两将，箭落如雨，直逼尔钦而来。“找的就是你。”

尔钦刚欲举刀反击，却被三箭制肘，两名夜鹰疾上前，将其压至地面，段晨冷眼看他：“回去告诉你父汗，下一次——你若敢再越周地，我就让你亲自来接儿子。”

三地皆战，三线皆破，齐骑三万人被困火阵，八千被俘，梁间者六人尽斩，草原联军溃于迷林，首将被擒。

主帐之中，柳闲坐于榻边，望着三封急报落于案上，只轻叹一声：“你们啊……反应慢了半拍，就永远慢了三步。”

姜云抬眸：“你不是说要歇？”

“是。”他闭目靠椅，唇角轻扬，“可我歇，是歇给他们看的，不是歇着让他们打过来的。”

她走上前，将他手中密信收好，轻声道：“接下来呢？”

柳闲睁眼，眼底一片沉静，他缓缓起身，看向地图上草原北侧的浮原旧地，语气未扬，却杀意已显，““接下来……让巴图尔自己来。”

柳闲语气未起，却似锋芒已出，帐中无人敢语。风从营外掠过，卷起一角军图，纸上描绘的北原旧线与齐梁交界地界，交错复杂，墨痕斑驳。

段晨那边已将尔钦押回，入营之后，亲自拎人进了刑审营房。火盆照得墙上人影交错，尔钦被绑于椅中，仍不肯低头，一双眼死死盯着段晨。

“我若回去，你们东境三州一个都保不住。”他吐字如铁，“我父汗……会为我屠尽归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