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魁怒目：“你们以为这些降兵真会为你们拼命？他们恨你们、等你们败！”

“那你就让他们，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段晨一脚踢翻其身，衣甲尽剥，拖入主帐。

赵浔率人搜营，清出焰骨旧兵三十七人，皆配私刀、藏旧旗、有齐国文书，转日即遣入军法营受审。

柳闲淡声吩咐：“归化营所有兵册、过籍、出入交接，三日内清查；不符者，革退；不服者，流营；违令者，押回。”

姜云翻开新编军规，将营地划分三处：“我设新营三门。”

“忠者归正营，受训授甲；伪者归监营，再验三旬；不可定者送引营，由你统筹双观——以兵调兵，兵试兵。”

苏瑶取笔标于地图：“各门兵不得互通。二旬后再混编，统一升帐，唯将不换。”

柳闲淡道：“就按此法。”

半月后，归化营整训完毕，新兵三千，整装重编。从曾为敌者，化作边军一角，身披大周制式黑甲，列于东南防线。

柳闲立于高台，目光落向营下：“这些人曾是敌，但若他们愿披甲、听令、能战——我就给他们机会，但若他们再起异心，我会亲自送他们回草原。”

夜里，姜云执灯归帐，见他一人翻阅新营兵录，问：“还在看这些人值不值得留？”

柳闲随手合上军册，语气平静：“不是看他们值不值得，是想看看我们这一场仗，换回了多少可以用的命。”

他转头望她，轻声道：“下一战，是草原，我想把这些人带去给巴图尔看看。”

姜云垂眸轻笑，灯影映在她眸中：“你想让他们——先打回原来的地方？”

“对。”柳闲轻描淡写一句，“他们是草原人——但以后，他们要听大周的号角。”

话音未落，夜鼓轻响，营外风声中混着金铃震动，紧急斥报飞驰入营。赵浔执卷而入，面色微沉，拱手道：“殿下，大梁动了。”

“涟湾口北段，三营灯阵已布，疑似夜袭先兆，旗阵不清，敌军标帜有混乱迹象。”

柳闲收起手中兵录，指尖轻敲桌面，语气却未起半点慌张：“梁军玩灯阵？是想借夜光乱视、扰我中营？”

“是。”赵浔低声，“他们以反光铜镜设三段灯墙，伏于林下，似是要趁夜色扰我视线，混入旗帜后劫寨。”

姜云也已披甲进帐，闻言轻笑：“他们这是……用光遮人。”

“那就让他们知道，光——也能烧人。”一声轻语自帐角响起，沈芙撩开帐帘而入，手持一卷图纸，纸面密布微线交织，白石嵌镜，其上星星点点，如网如影。

“这是我旧设断光夜火策，可逆光设障，扰其方向；再以反石设影，使其光中自乱。”她抬眼看向柳闲，“若你准，我就让赵山生布下灯墙之外一层影石，让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我们的营，而是他们自己。”

柳闲唇角微扬，点头道：“准。”转头道，“姜无衣，随沈芙出营，绕营三十里设外阵，不设兵旗，只设影光，记住，不是照清敌人，而是照乱敌人。”

姜无衣领命而去，一身轻甲未扣重链，披风绕腰，如一线黑影掠入夜林。她于涟湾林东高坡布设反镜十二面、断光石三十余，排线错乱、照角交错，每一寸光入林中，都非直线。

夜未央，涟湾口雾起，山风带寒，林后梁军主将林靖骁于黑甲中眯眼望向远处灯火：“他们营外灯火交错，前后混乱——今夜，动手。”

副将点头：“三营兵齐，若能趁此混入，拔其营旗，我军再前。”

然而他话未落，营外忽有一道强光从东林激射而来，恍如火蛇攀空，随风划影。

接着又一阵镜光交错，五丈外灯火一晃，林中竟出现两道旗阵相对冲撞，一方兵符正是梁军本旗！

“怎么回事！？”林靖骁骤然抬手，未及喝止，前军三队已惊乱，“敌军混入我军——放箭！”

可那片“敌军”，其实是姜无衣设于林中镜阵所映，虚影迷阵，一片虚实交错，这一箭未射敌，先中自兵，瞬间前阵自乱，有兵卒惊喊：“主将中埋伏了！”

林靖骁咬牙拔刀：“谁设这破光阵？！”

而此时营后早已设伏，段晨亲率夜鹰于归道设火线，断路三十丈，林间埋油，焰草三道。只等对面乱起，他抬手一引。

一盏火灯掷入暗油沟，涟湾林尾骤起火蛇，夹着焰芒三丈高，烧断梁军归路，一声断喝：“后路起火，是埋伏——！”

梁军前后惊乱，兵不辨敌我，纷纷混撞退阵，而灯阵中央，光线一翻，一队骑军从迷影中直冲而出——姜无衣亲领斩首队，自光雾之中杀入。

“别找了。”她冷声，“你们找的主营——从头到尾就不在你们眼里。”

刀落一人倒，影阵之外再响战鼓，赵山生指引石影，左右游骑冲斩，一道道镜光掠影间，真真假假，灯火之中，梁军早分不清是敌是友。

林靖骁回身便要撤，却发现归道早已燃起火墙，浓烟逼眼，他一脚踏空，被一矢射落坐骑，跌落在林坡之下。

“放我走！”他怒吼，“我们是来劫寨的，不是来死的！”

“那你就去告诉你们梁皇。”姜无衣执长戟，站于火影之后，冷声道，“下次再想动光阵，先学学怎么不被自己的光晃了眼。”

残兵溃逃，余军弃旗而散，灯火犹燃。赵山生收镜列石，姜无衣踏雪归营，沈芙执简回报，段晨交囚六人。

夜深，风息火落，主帐中柳闲轻合案图，叩扇而笑：“他们本是来借光破我，却被我借光照得自乱阵脚。”

他侧头看向营外残火未息的夜色：“真想劫我寨，就该先看清——你照我时，我也在照你。”

姜云翻阅战报，道：“你这仗，不是打光，是打眼。”

“对。”柳闲语气淡淡，“我不是让他们看不见，而是让他们看见——他们自己。”

话落，夜风再紧。帐外雪声斜卷，似又有动静传来。赵浔疾步而入，带着一身风霜，抱拳低声道：“齐梁合军动了。”

柳闲眉心一挑，合起手中兵录，眼神却极静：“哪条线？”

赵浔躬身：“铁岭。三面压军阵，从北谷、西丘、东阶三线齐进，联军五千，两日内可抵我前营。”

姜云倚案而立，微蹙眉：“他们是要强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