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兵器分两批，一批装石灰木箱，另一批混藏铁件瓷器之下。”他抬手示意，“标记已换，明日一早，再送上正道——改走平岭驿。”

随行副将皱眉：“他们若是查呢？”

“查也无用。”陆松笑意未散，“从这一刻起，他们要的是兵器，却只会运回假货，而真的——早进了咱们兵器库。”

副将轻声：“那我们要不要……放几样好点的在货上？”

“要。”陆松答得干脆，“挑点齐制连弩、云斧甲盾送去楚老将军那边，让他知道——咱这仗，不只靠火，还靠手段。”

两日后，齐军边使抵达栾川南驿，面色难掩怒色。

“我方兵器早已转交商队，三日内应至东岭前线！如今却无一至营，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

大周驻驿总使却只一摊手，笑得无辜：“兵器之事，可不是咱们商部的章程，贵方若怀疑，可自行查货单、查边关、查路凭……大周边境清如雪。”

梁使当即失色，转身便欲出营，不料营门外一声轻笑传来。

“兵器收得急，急得倒像是怕咱们也来抢。”

一人着白袍立于雪中，双手负后，眉眼随意。

“太子殿下！”梁使面色变了。

“你认错人了，”柳闲步入驿楼，“在你们写‘太子私通边军’那个密信的时候，我可还只是个废物皇子。”

梁使脸色青白交加，却被两侧锦衣卫一左一右锁了退路。段晨立在楼外，一声令下，数十兵士将一箱箱货物抬入庭中，尽皆刻有梁国制印。

“咱们从你们商队手里截下的东西——可不是布匹瓷器。”

姜云立在阶上，手执一柄轻剑，拨开箱盖。底下赫然是一排齐制云斧，刃上血槽未清，寒光直透砖缝。

“你们不是送货，你们是在送兵。如今兵器送成了——不过是送错了方向。”

梁使咬牙欲辩，却已无词。楼上风大，雪霁初停，柳闲一步一步走下，眼神如常。

“替我回话给你们国主，”他说得慢，却极稳，“下次若想偷渡兵器——起码把地图画对。”

归化军营，楚怀安看着堆成山的兵器箱，语气低沉：“这些弩甲若入梁军之手，五日之内，北岭守军必被破。”

“可惜他们没机会了。”姜云将一柄细盾收入营库，“陆松那一换，换出了咱们一场大胜。”

柳闲斜倚门侧，手中朱笔轻敲案面：“货送得很快，后手也该到了。”

“你是说……”白景舟一怔。

“他们会查，会质问，会以为是内部泄密，”柳闲眼角微挑，“那时候，梁、齐谁信谁？”

姜云低声道：“你是要借这一次货单之局……砸碎他们的盟线？”

“砸？”柳闲轻笑，“我只是换了一份货单，是他们自己——送错了路。”

夜深风急，远在齐地边城，梁使衣袍未解，连夜被召入密阁。齐国老将莫延章摔书于案，怒声震响庭梁。

“你说送的是兵器——如今全在大周手中，你叫我如何再信你！”

梁使额上冷汗，颤声辩道：“货单无误，路线皆依所订……只怕，是大周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莫延章怒极反笑，“若不是你走漏线、授敌兵、坏盟图，我齐梁今日，何至彼此疑心！”

梁使未敢再言，夜雪从檐外泼入，砸在石砖之上，冷得彻骨。

那夜之后，梁齐暗阁使道彻底停摆，传讯断绝，商契割裂，一纸货单——断了他们三国十年盟局。

翌日清晨，陆松回营，轻抖裘雪。

“殿下，那梁使还想托人来贿我。”他轻笑道，“五千金票，说只要我回送他那份‘调换的原货单’，就算此事两清。”

“你收了么？”姜云问。

“收了。”陆松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拿那张金票，”陆松咧嘴一笑，“贴在新账本首页上——名目叫：‘敌酬’。”

柳闲坐在主座，指尖捻着那只熟悉的朱笔，随手在战图上画下一道新线。

“梁军前阵败于锁谷，后又失冰谷，兵器被夺，盟约破裂——下一步他们要防的不是咱们，是身后。”

姜云立于他侧，低声问道：“那我们呢？”

“我们啊。”柳闲一笑，声音清淡，“咱们就等他们转身的时候，补他们最后一刀。”

柳闲说得轻，目光却没再落在战图上，而是望向帐外漫天雪色，风一夜未歇，远处林梢压着厚霜，枝干簌簌作响。

白景舟掀帘而入，雪片未拂，脸色却透出一丝异色：“殿下，西岭斥骑来报，齐军前哨连夜入林，在雪谷以北三十里处布下伏阵。”

姜云转身：“伏阵？他们才吃了两场大亏，又敢主动设局？”

“是‘迷径伏箭阵’。”白景舟将手中木简展开，神色凝重，“林道多分岔、地势曲折，若误入其内，易遭伏杀。”

柳闲眸色一动，却未起身，只伸手接过那卷图册，细细扫了两眼，语声淡而稳：“这阵设得是准，但终究是死的。”

姜云一手按住案几：“你是说……可以破？”

“白景舟，”柳闲指尖点了点那张林图，“你把整片雪林绘成全图，再加一道，标出他们箭位布防之势。”

“你要……”白景舟眼神一顿，随即明了，低声应道，“我这就去办。”

柳闲起身披裘，步出帐门，风雪扑面而来，雪林影绰，杀意藏匿于枝头雪下，像极了这仗本身。

“他们在林中设死阵，”他低声一句，语气冷冽，“那我们就送他们……走一条活路。”

日落未至，雪林之外，营地悄然调动。

姜云换上轻甲，腰佩银剑，眼神凌厉，脚步沉稳，一步步走入林前白雪中，远处风吹旗展，她回首望柳闲。

“殿下，你真要我去引这阵？”

“你去，”柳闲负手而立，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只有你带队，齐军才会全信这一场‘误入’。”

姜云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我走前头，段晨从哪儿入？”

“从北岭后山绕入，雪崖之上设有风凹，你引敌深入之后，他率斥卫斩断后路，从侧翼切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