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反转？”赵浔一挑眉，“意思是这阵在午临之后发动？”

“对。”白景舟取出铜规，一指旋转，“日影移至雪面最宽处，阵心折影全通，触发伏兵跃出。若咱晚一步，前线补给就得被截。”

“那就得赶在他们亮阵前动手。”柳闲食指轻点图谱，“阵心在哪？”

“在北岭主谷第三折叠处，地势下陷，一线贯通六座斜面光镜。”白景舟语声沉稳，“风一动，冰镜会晃动，触发连锁。”

姜无衣看了一眼图，指着一处光晕：“这边我能布暗缆，从崖背藏入。”

“段晨。”柳闲没回头，直接开口，“你带几个人能进阵心？”

“六个。”段晨的声音自帐后响起，身影不知何时已至帐中，面色不动，“配合骨锋营，两刻内封光阵。”

“目标明确。”柳闲一指图上红心，“午临前将这道主镜斩断，其他自溃。”

“若齐军发现咱动作怎么办？”姜云一挑眉，“他们不是傻子。”

“所以才要‘引影’。”柳闲眸光一动，轻轻笑了声，“这次我们不破他们的阵，我们让他们自己崩。”

“暗缆引影阵？”赵浔皱眉，“你要在他们镜下放干扰影线？”

“对。”柳闲起身披袍，随手取过一支炭笔，在图上一笔勾勒，“将镜面角度反射扰乱，只需一束光错位，他们阵就成了自杀圈。”

“那谁来诱发齐军提前启动？”姜云微一顿，看向他。

“我来。”柳闲淡淡一笑，“齐军若要等午光，那就让我替他们点早一点的天。”

夜半初寒，骨锋营潜入北岭斜谷，雪林之间缆索连设，阵线布于镜影之后，银丝如蛛网，绕过每一道冰光交汇之处。姜无衣执钩前行，指令沉稳，六骑如幽影，步步入阵，不惊不扰。

与此同时，段晨率锦衣卫精兵绕行至主镜之后，趁风调位，冰镜角度微调，光线偏离，营阵方向亦生轻斜。

“镜位偏移已四度。”白景舟立于暗丘之巅，以星盘定角，目光如炬，“再偏两寸，折影便会撞线。”

“开始扰镜。”柳闲将手中火镜一转，雪面瞬生异影，五道光斜线射入镜组，折射之下，雪谷生异动！

“他们动了！”姜无衣压声喝道，“齐军以为咱误入阵心，开始布伏了！”

“再等半刻。”段晨手握断链，低声道，“主镜转角未出，破不得。”

谷内光芒流转，冰面浮影如幕缓缓张开。齐军伏兵察觉镜心异动，已有数人从崖后潜至雪下暗道，眼中疑色未退，战意却已凝。

“现在。”柳闲低语，一挥手中寒镜。

远处，姜无衣率兵突破光影，以缆线斩断主折之镜，寒光一闪，整面光阵瞬间崩裂！

与此同时，段晨动手斩落第二镜柱，雪谷镜影纷乱，折影回错，伏斥阵被自身光刃反切！

“阵崩！”赵浔大喝，“进攻！”

大军从山后突至，三面夹击，齐军措手不及，陷入自布折影之中，视线错乱，阵线混乱。

姜云引斥骑入阵，侧翼封锁。段晨则亲率夜行兵沿断镜之口杀入阵心，夺敌主控点！

“留活口！”柳闲自后策马而入，衣袍翻飞，冷声一喝，“我要知道是谁改的阵法。”

夕光未临，阵已崩溃。齐军未及午界，便全线崩陷于自设之阵。谷底伏兵或走投无路，或误斩同袍，狼狈无比。

姜无衣转身望向天际，阳光刚触雪脊，却再无镜影可映。他低声笑了句：“他们的光线来晚了。”

白景舟收回星盘，长舒一口气：“阵心崩溃，折影全毁，雪线再无险阻。”

“齐人这回怕是赔了阵法又丢了人。”赵浔收刀归鞘，啧了声，“下一回他们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整什么不重要。”柳闲纵马上前，神情淡定如常，“重要的是，我早都知道他们会输。”

雪谷再度寂静，镜碎光寒，唯余风声掠过残阵。大军依旧踏雪前行，雪线再启，无一人阻断。

柳闲策马立于谷口，回望谷中雪地反光渐散，淡淡一语：“世上哪有照不穿的影。”

姜云骑马缓至他身侧，唇角微勾：“可你这人，偏喜欢让他们看不透。”

他没回话，只抬手将那枚断裂的光镜抛入雪中，一笑而过。谷风乍起，白雪之下，那串银缆仍隐约可见，如蛛丝破镜，斩尽虚光。

谷风渐止，镜影初散，天光尚未完全穿透雪脊，柳闲已翻身下马，立于崖口，望着东南远处被薄雾笼罩的水镇，神色微凝：“他们果然还是动南关了。”

“火莲哨口。”赵浔翻开来报，眼中泛起一丝怒意，“这是咱们南线与水镇交汇的唯一补给口，一旦被断，三万兵的粮草立刻中断。”

“梁军调兵速度不慢。”姜云站于柳闲侧后，目光穿过林间水光，神情清冷，“夜色还未全暗，他们已在火镇外十里列阵。”

“沈戍人呢？”柳闲折扇一敛，语气未高，眼神却如寒水入石，“叫他来见我。”

“他刚回前哨。”赵浔低声道，“早就盯上那边河势了。”

“让他进来。”柳闲看都没抬，话落时，帐帘已被一只带霜的手推开。

沈戍披水灰披风而入，手上还带着湿痕，语气沉稳：“河口我已经看过了，若梁军真要夜袭哨口，最快路线是水下缆道。”

“那你要怎么破？”柳闲看他，眸光微压。

“用水。”沈戍放下手中图卷，指着其中一处转湾水弯，“我在河口布了‘反潮引缆阵’，水流借冰河之势，随缆倒灌，若他们真顺缆而来，就等于自己挤进水袋。”

“水袋撑爆，他们就得反噬。”柳闲嘴角一挑，语气微微带笑，“那你还差一样东西。”

“什么？”沈戍问。

“火。”柳闲转头看向赵浔，“你带两队水下兵，潜入梁军船基。等他们船阵压入阵心，就烧他们的船尾，让水流一口吞完。”

“你是说——”赵浔一愣，随即眼神一亮，“让他们前冲时，被自家船后断路，连退都退不回去？”

“正是这个理。”柳闲轻拍扇骨，“你不是说，他们不傻吗？那就逼他们自己选，想死在船上，还是淹在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