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倒卷，光线交错，灼影混乱，敌军主镜已全部偏斜，误灼自营三处！

段晨于后道压阵，夜鹰营黑甲随风出林，斜插入敌后，与前军合围！

“三面杀！”赵浔振臂高呼，令旗下大周战兵纷纷跟进！

战至未时，四镜全毁，青烽岭下遍地焦痕，齐军阵线断裂，被围于山腰之间。

姜无衣一枪挑翻敌副将，转身落马，回眸望向高岭主阵：“齐人怕是今日都不敢再照镜子。”

“怕了好。”柳闲至阵前，手中兵符轻转，“他们下一仗，就得靠摸黑打。”

齐军主将被擒时仍不信己败，怒吼连声：“你们主营明明已被烧透，为何还能三面来袭？”

“你烧的是布。”柳闲淡淡一句，指向焦地残影，“真营在你镜背后，你拿日头照了个寂寞。”

夜色将临，岭上诸军尽归，姜云立于残阳之下，披风未解，望着山间余光轻声道：

“你那折布图，什么时候教我的？”

“你要学？”柳闲眉梢一挑，“这玩意儿，配酒喝不太搭。”

“那就配你。”她回眸一笑，眼中光比山下镜影还真。

柳闲轻笑一声，转身披袍：“回去吧，今晚不温酒了。”

“为何？”她问。

他步履未停，语气轻得几乎不入风中：“不急，我先陪你看一晚的月亮。”

夜色正浓，月在云后缓缓移出，露出半轮银光，映得营外帐幔如雪。

柳闲立于高坡，风吹白披微动，眸中映着远山夜影。姜云站在他身后，轻声道：“你若真肯歇，今晚我不提政事。”

“那可惜了。”他侧身一笑，语气温软，“我本也想偷个闲，可他们又不愿让我闲着。”

话音未落，营后急马至，一名亲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殿下，京中来信急报，朝中数臣联名上书，指段晨私设营权，越级调兵，意图不轨。”

姜云眉心微蹙，转头望向柳闲：“这又是哪个朝堂老狐狸在动手？”

柳闲接过书函，一边拆一边语气仍旧平静：“这招手段太熟了，先断人兵权，再扣个逆意的大帽子，怕是又想清洗一次锦衣营。”

他目光掠过信中署名，唇角缓缓收起笑意：“胡兰易。”

赵浔站在不远处，脸色顿沉：“那不是十年前北岭失策被黜的旧将？他还能翻得出浪？”

“当年是被贬不是被除。”柳闲将信合上，“这次借夜鹰之事做文章，说明他后头站了人，而且，是站得住的人。”

姜云抬眼看他：“你要怎么应？”

“我不应。”柳闲将书函扔入火盆，低声吩咐，“叫章明从京外秘道入宫，查清胡兰易这几年动过的账本、人脉、暗桩，一项不落。”

赵浔皱眉：“殿下，如今你身居前线，若朝中真要动夜鹰营，只怕一纸密令就能生效。”

“所以不等那纸密令出来。”柳闲转过身，语气未起波澜，“我让皇兄知道，若他真动了夜鹰，后线粮道就真断了。”

姜云看着他目光沉静：“你真想赌这个？”

柳闲抬手轻轻替她拂去肩头落尘，语气柔软：“不是我想赌，是他们逼得我只能赢。”

次日，章明连夜抵达，入营未卸甲，便被引至中帐。柳闲坐于主位，未言一句，只将一卷红封呈于前。

章明接过拆封，快速阅览，脸色渐冷：“此人为胡兰易旧部，现任户曹，六年来频繁往来雍南军府，与都察院私使往复。”

“他的手已经伸到兵部。”柳闲缓缓起身，“而且不止段晨，连楚怀安的西岭调令，也被压了半月。”

赵浔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连根拔。”

“所以我得拔他在前。”柳闲目光微眯，眸中光亮如雪，“不然等他借太后之手夺军权，我连夜鹰营的解令都接不住。”

姜云站在一旁，沉声道：“太后偏信旧臣，若真有人借势煽风，只怕皇兄也要左右为难。”

“所以我不能等风起。”柳闲目光如刀，“我要在风起之前，把树砍了。”

三日后，皇城御书房内，太子柳闲未归，兵符仍持前线之手，而段晨之议，已入廷议三轮。

当朝皇后沈凌月着朝服出面，于乾和殿前当庭驳议：

“夜鹰为边境所设特战，其令由皇上亲笔钤印，今有人上奏太子越权，实为倒置君权。若再议之，本宫当以嫡母之位请旨彻查。”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原本欲趁势逼宫者，尽数噤声。

当日晚间，皇帝柳景牧御笔亲下旨意：

设“特战营令”一道，锦衣夜鹰营由太子节制，专责边地突防，不列于兵部统辖，军令不入内廷议论。

旨意一道，胡兰易折子未及递出便被召回，而他本人则以“年老失察”之由，自请辞官归乡。

柳闲坐于帐中，听完章明密报，手中茶盏轻轻一旋：“这么多年，他终于还是没舍得放弃这张旧棋。”

“如今棋盘翻了，他的子也该收了。”

姜云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问：“你不打算追？”

“不追。”柳闲靠于椅后，神情淡淡，“他老了，眼光却还在旧朝年，能自己退下，也算干净。”

赵浔走入时，正听到这句，沉声笑道：“殿下心里有数就好，如今特战营令已定，夜鹰再动，旁人也插不进手。”

柳闲点头：“但手不插不代表眼不盯，告诉段晨，暗哨外设三重，东线调令之后，再布密符。”

“他若真还藏了底牌。”他顿了一下，语气微冷，“就让他在夜鹰的刀下现原形。”

当夜风静，星河如瀑。姜云执灯入帐，看他仍未解甲，皱眉道：“你要是再不歇，怕是我该叫军医绑人了。”

“王妃管教得重，我怕。”柳闲坐正身，露出一个笑，“可我这不还得先谢你那位母后大人？”

“谢是晚些的事。”她将一盏热茶放到他手边，“你先睡一会儿，不然真熬坏了，到时候温酒也没力气喝。”

柳闲接过茶盏，靠在榻上，半阖着眼：“我这人耐熬，就是不耐王妃催。”

她斜睨他一眼：“你这太子当得像个孩子。”

“可不就是个孩子么？”他轻声道，“还得你喂着喝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