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呢？”柳闲淡声问道，未抬眼。

“姜无衣与王妃，双骑在前，破敌第一翼。”白景舟目光一动，低声道，“她们请命亲破敌阵，姜无衣说，她要把敌的眼珠子，踩成泥。”

柳闲轻笑一声，声音不高，却藏着一丝愉意：“那你让她们去吧。只一句——别留活口。”

午时初，镜岭谷口风更烈，雾中忽传马蹄之声。姜无衣披黑甲立于雾前，腰间长刃微晃，银光未出，已透寒意。

她回头望了姜云一眼，挑眉道：“王妃，若你怕光迷眼，不如换我走前。”

姜云唇角微扬，眼中带着冷意：“你怕我碍事就直说，不必绕弯。”

她一策马，身形如风，一骑破雾而入，雾帘未裂，却被她生生冲出一道细缝。姜无衣轻啧一声，紧随而上，两骑破阵如刀，直入镜阵之心。

齐军翼军布于山侧两翼，前锋千人，中列百弩，后阵为镜。两女突入之时，敌尚未反应，阵内已有数十人被马蹄卷入雾帘之中，失位大乱。

姜无衣挥刃连斩三骑，刀风未歇，便将一名敌中统领挑落马下。她喝道：“他们乱了，破阵正是时候！”

姜云侧身翻鞍，腰间双刺直入弩阵，兵未及防，只觉眼前雾中忽现金影，便已喉间一凉，倒地失声。

阵中敌将惊怒，连喊三声：“封镜！布光！截她们！”

可还未布完，一股异风自南侧而来，雾帘忽如流水般掀起，遮断了镜阵反光通道。白景舟早在谷口设雾机，以湿帘吸光，使镜面之光折而不返，反扰敌军自身。

阵内光线错乱，敌军陷入自扰，镜面映出的不是己军阵型，而是幻影重影，分不清敌我，弩手皆慌，箭落误射连连。

姜无衣趁乱破阵，持刃横斩，直冲右翼旗阵，敌军千人中路被斩，后阵失指挥，阵脚动荡！

姜云未言，只手执双刃，一骑突入左侧营帐，直取敌粮车与补兵。她马下一斩，将副统旗兵截为两段，鲜血溅雾，未落于地，已被雾吞。

她回首道：“姜无衣，再不动手，他们就要跑了。”

“我怕他们跑？”姜无衣一笑，刀锋再出，长刃斩营绳索，一营轰然倒塌！

申时，战后雾散。五千敌军左翼全溃，斩敌三千，俘虏一千七百，剩者尽弃械遁逃。姜无衣与姜云双骑归阵，甲上血未干，眼中尚带煞气。

柳闲立于山巅小榻之上，负手而立。见她们归来，只淡问一句：“眼睛还好使？”

姜无衣挑眉一笑：“他们那光阵，还不够照我擦刀。”

姜云下马，走至他身前，低声道：“你知我不喜欢这阵仗，为何还让我去？”

“因为你去，他们才会看不清。”柳闲语气极淡，仿佛这不是一次血战，而是一次闲庭棋局。

白景舟步上山来，将折阵图呈于案前：“‘光刺折阵’已破，镜面皆毁，敌方主阵现形，梁军主帅未动，疑藏于西岭之下。”

柳闲目光一敛，指尖落于图中西岭线侧：“那便让他们藏着。等我下一次再来——便不是破镜，而是碎骨。”

姜云闻言，目光动了动，却终未开口。只是轻轻伸手，为他系紧左腕的旧伤布带，语气低如呢喃：“再这么玩命，下一次回来，怕又是伤口未合的样子。”

柳闲看着她指间那轻柔一结，嘴角微扬，语气极缓：“那你下一次，也别等我回来——直接来战场找我。”

酉时，镜岭彻底归定，大周在三国交界设立三线防旗，镜缝反轨图封存于军机处，编为“夜镜三策”。

柳景牧亲下诏，封姜无衣与姜云“前锋破阵双军侯”，金印加身，封地未定。

而太子未受封赏，只在封诏下批了一行小字：“封赏不用我，战果归天下。”

这一笔字，传入内阁之手后，朝中再无一人提异议。

这场仗，虽无万人对垒，却用雾破光，用阵碎军。

大周在镜岭这一役，不只守住边线，更以两女破阵之勇，震慑齐梁，再不敢轻启边锋半寸。

午时将近，南岭天光正烈，地气翻涌如焰。

大周南军旗帜猎猎，营火未熄，正自连日推进之后，于江陵山脉外扎下前沿阵地。

营中尚在整理补给，忽有斥候疾驰来报，面色凝重。

“殿下，齐梁联军已现踪迹，北侧五十里外，设七阵合围，名曰‘裂环七策’！”赵浔拱手，语气未缓，“前锋一旦再进，便将腹背受敌！”

柳闲立于高台之上，手中茶盏未歪，眼下却已映出战图全局。他眼神微落，声音却极淡：“裂环七策？倒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名字。”

姜云立于他侧，眉间微蹙：“你知这阵？”

“齐地旧策，梁军新法。”柳闲将茶轻放于案，“七策为环，虚实交错，实则不过是欲引我军深入，再自左右两翼夹击。”

白景舟从旁抽出舆图，翻到一页旧卷，指向图中一线：“此为齐将冯钺旧阵之法，曾设于八年前东阳之战，最后……被尔钦破过。”

柳闲唇角轻动，淡声吩咐：“那就还交给他。这一次，他用归化军正面应阵。”

姜云轻挑眉：“你让他正面冲七策环阵？就不怕他陷入？”

“他不会。”柳闲眼中似笑非笑，“他是草原人，最懂怎么在敌人包围里咬下一块肉。”

申时初，尔钦已率归化军三千南出四十里，于林泽之间列阵。

他身着轻铠，腰挂双斧，立于阵前高石之上，低声命令：“阵散五翼，前虚后实，不破其环，只引其尾。”

副将困惑：“不破，为何要引？”

尔钦咧嘴一笑：“殿下说了，咱们不是来破阵的，是来给他们一个错觉——我们真以为自己被围住了。”

与此同时，柳闲夜调“潜烟八骑”，皆为夜行军中突袭好手，各执轻刃短弓，身披黑甲无纹，面覆布纱。

白景舟低声回报：“敌后营设于桑岭北麓，三重防火，设陷阱二十余。正面难攻，侧翼可藏火石。”

“烧。”柳闲只说了一字，便翻身上马，口吻未变，“他们既要把我们围进去，那我也该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后营无退。”

姜云拦住马前，语气不疾不徐：“你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