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北境边线再起风声。潜行斥候入夜而动，大周以和约之名，调兵入线，无一人敢言破约。

翠川风雪未止，林谷之间，潜营悄设。沈戍率夜翼部入谷中，三日不燃烟，不鸣箭，待敌粮入谷，突而截之！

“放箭！”沈戍立于雪崖之上，一声令下，谷中箭雨如霰，敌粮驮尽数翻覆于雪水之间，三百人护粮军，无一活口。

而另一侧，姜无衣率轻骑百余，斩敌于林道前哨，斩旗四面，直至翠川营惊动——以为敌军复犯！

但齐帝却不敢发兵，因他三日前才遣使求和，若违和约，便是食言——反倒成了借口！

西路上，尔钦引兵潜入梁道，七夜不宿，昼伏于岭，夜夺敌谷三处。断粮线、烧草库、破护寨，三线皆断！

白景舟立于断道之侧，看着远方敌军车队陷于泥雪，低声道：“这一仗，不是仗，是饿。”

柳闲夜披风裘，望着那条被炸断的梁路，语气平得像没说话：“他们若撑得过今冬，就算我输。”

姜云从一侧走来，将热茶递到他手中：“你到底要他们撑不了什么？”

柳闲接过那茶，未饮，只抬眼望着远方山脉：“撑不了粮，撑不了心，更撑不了这脸。”

他指向断道：“他们那群朝臣，是不怕输仗，是怕在割了地，纳了贡之后——还丢兵。”

姜云轻笑一声：“这比输仗，还要难堪。”

“所以他们必撤。”柳闲淡声道，“等我蚕完这三线，他们连回信的胆子都没了。”

冬月中旬，京中再得密报。三线蚕食初定，齐国朝议震动，边将接连罢免，齐帝连发三道急诏——表面求缓，实则调兵西南。

柳景牧伏案批章，眉间沉静，唇角却带了点讥笑：“他们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段晨自一旁送来密函，低声道：“锦衣卫探得确报，齐帝所调兵，五万，集于西川边塞。欲图翻盘。”

柳景牧合章一拍：“他们若真敢翻盘——那就给他们一个彻底的覆底。”

他转头看向柳闲，眼神平淡却压着风雷：“那三线，该收口了。”

柳闲拱手应命：“是时候——让他们看到，和约，是我给的，不是他们讨来的。”

卯时初，靖州南岗风过如刃，山后军旗未起，城中却灯火不息。

梁军重营以靖州为基，粮道三方汇入此地，设有三重粮库、两道防焰河坝，自西南开战以来，未曾有敌军能近其一百步内。

而今夜，柳闲立于百步之外的山岗松林中，披夜甲，覆玄裘，身旁皆无甲骑，唯有风声与火光交替于山间。

他指尖轻拈着一枚小旗，旗面黑而无纹，仅于底角缝有一寸白线。

“姜云。”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穿过松枝，正落至数丈后的一抹暗影之中。

姜云自影中现身，着夜行轻甲，面覆薄纱，眼中冷光不退：“折旗已设。三十面全数错落藏于营尾山口，敌前哨已于辰初换岗，五十人全退。”

柳闲点头，目光落向城中火光：“好。那就让他们看一眼——我们有多少人。”

“你确定这法子能骗住他们？”她微微眯眼，语气却不质疑，只是在确认。

“不是骗，是让他们自己信。”柳闲抬指指向山口，“折旗遮月阵，不靠旗，只靠风、火、影、土。”

白景舟从松下缓步而来，将手中卷轴轻摊开于石案：“七面折旗三角置阵，借风掀影、借月拉长。加夜火遮线，使敌误判旗数、错估兵位。”

“兵不动，敌先慌。”柳闲低语一句，眸中光影交错，“他们自以为我们来的是五千，其实……我们只有三百。”

姜云挑眉：“你这阵也太省了些。”

“省得刚好。”他轻笑，眼中寒光未退，“因为这仗不是打——是烧。”

午时未至，赵山已率兵于靖州南河设伏。林中燃石已布，火绳引至山尾，牛油封缄，仅待破城一刻，引线即燃。

“这玩意你真放心？”赵山蹲在一块冻石上，皱眉看着那一条连通粮库后营的蜡封线。

“比你还靠谱。”柳闲坐在他身后，一边理袖口一边回话，语气松散，“你点的火，连我都信不过，那我还带你干什么？”

赵山低声骂了句什么，转头看向北城：“姜云真能破营门？”

“能。”柳闲拢了拢领口，眼中却泛着一点笑，“你最好在她破门前点火，否则她不等你收线，就先烧你胡子。”

未时三刻，靖州北门营火正旺，梁军主将骁梁坐镇中军，斥候反复来报：北坡疑似敌营高阵，黑旗连空，目测兵两万。

骁梁却蹙眉未语，久久未下令攻阵：“不对，太静了。”

姜云策马立于山后林边，一身夜甲映光如雪。

她抽出腰侧火符，低声开口：“信号一出，赵山起火，尔钦破南。”

副将尚未问清，她已催马破影而出，身后十骑随行，一列斜锋如刃入林，直冲北门！

梁军哨兵还未明白是袭击还是试探，营门已中两箭，一柱浓烟从东角斜升——是赵山起火了！

“放火了！”梁军中营炸雷一般喊声起，骁梁猛地起身：“他们真要攻营？！”

下一瞬，东南粮库起火，火焰引爆油仓，一声震响如雷贯夜，整片后营顿作火海！

靖州乱了。

姜云破营门之刻，赵山火已起，敌主粮已毁，尔钦兵至南林，突破防寨！三线联动，如环扣口，令梁军完全失控。

骁梁怒喊调兵，却不知调令未出，北营旗号早被折旗遮阵遮断，南北军互不相识，连夜哨都不敢接近！

姜云马前斩旗兵一名，翻身跃入城门，一骑孤破梁军主营，拔弩三连，连斩两将！

后方十骑破营如割草，城内残兵毫无组织！

柳闲立于外城山后高台，看着那阵内烟火遮天，远处敌兵在粮仓火线中狂奔如乱蚁，语气微淡：“靖州这座墙，是时候倒一倒了。”

白景舟立于其后，低声道：“三刻之间，斩旗五面、烧粮两库、破门一座——靖州守不住。”

“梁军粮线断，齐军若不退，就是一起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