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则是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沓厚厚的黄色符纸和一支狼毫笔，他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对他来说，这些远比那些刀枪剑戟要实用得多。

他的鬼伞本身就是攻防一体的诡异之物，配合道家的符箓，或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张师叔，我们怎么出去？”黎州看向张怀古。

“跟我来！”张怀古脸色凝重如铁，他带着众人穿过密室，来到另一面石壁前，再次启动机关。

轰隆隆——

石壁向上升起，露出一条通往上方的阶梯。

刺鼻的血腥味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如同实质性的海啸，瞬间灌了进来，那股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威压比在地下时强烈了十倍不止。

秦书音本就虚弱，被这股气息一冲，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又白了几分。

顾寒连忙扶住她，用鬼伞撑开一片小小的区域，隔绝了部分威压。

众人顺着阶梯向上，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通道的尽头是一扇伪装成书柜的暗门，张怀古推开暗门，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出来了，这里正是龙虎山的核心，天师殿的正殿。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一向冷静的黎州，瞳孔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大殿了，这分明就是一处刚刚结束了献祭仪式的修罗屠场。

浓稠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腐败的臭味、香烛燃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一种诡异力量残留下的类似臭氧的味道，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钻进鼻腔，直冲天灵盖。

李正国这个见惯了各种凶案现场的老刑警，一瞬间都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脸色铁青。

遍地都是尸体。

有身穿血衣教服饰的教徒，也有穿着龙虎山道袍的弟子。

他们的尸体残缺不全，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交错着堆叠在一起，断肢残臂随处可见，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碎。

黑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地面上那古老的青石板，汇聚成一条条小溪，顺着地砖的缝隙缓缓流淌，最终在大殿中央汇成一个黏稠的血泊。

那些平日里宝相庄严，受万民香火供奉的三清神像，此刻也沾满了血污。

灵宝天尊的半边脸被打碎，露出了里面灰白的石胎，一只苍白的手臂挂在他的拂尘上，还在向下滴着血。

元始天尊的雕像更是被拦腰斩断，上半身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大殿的梁柱上、墙壁上，到处都是喷溅状的血迹和被利器划出的深深沟壑。

几张破碎的符纸被血浸透，黏在墙上，上面的符文已经被染得模糊不清，失去了所有灵力，显得格外讽刺。

“阿弥陀佛。”

悟能闭上双眼，不忍再看，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低沉的往生咒在大殿中响起，试图超度这满殿的亡魂。

“畜生！这帮血衣教的畜生！”

张怀古双眼赤红，浑身颤抖，他认出了好几个倒在血泊中的道士，那都是他的师侄，是龙虎山未来的希望。

“哥哥……”

黎灯的小手紧紧抓着黎州的衣角，小脸煞白，他虽然能预知危险，但如此直观、惨烈的死亡景象，对一个孩子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黎州将黎灯护在身后，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个大殿。

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悲伤和愤怒的时候。

吞天魔将就在外面，他们没有时间浪费。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来那些道士年轻而痛苦的脸，而是像一个最专业的现场勘查员，分析着每一处细节，试图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咳嗽声从大殿深处，那尊倒塌的元始天尊神像后面传了过来。

声音虽然微弱，但在死寂的大殿中却如同惊雷。

“还有活人！”李正国精神一振，立刻举着八卦镜，警惕地靠了过去。

众人拨开一堆破碎的供桌和蒲团，终于在神像的残骸下发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身上的道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胸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窟窿，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断裂的肋骨和蠕动的内脏。

一根断裂的房梁死死地压着他的下半身，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掌门师兄！”张怀古看清那张脸，失声痛哭，跪倒在地。

这位奄奄一息的老道士，正是之前刘明口中，为了掩护弟子撤退，独自对抗血魔，最后力竭而亡的龙虎山代掌门，张怀古的亲师兄。没想到他竟然还吊着一口气。

老道士艰难地睁开浑浊的双眼，涣散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当他看到苏夏手中那把散发着微光的伏魔天师剑时，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神采。

“天……天师剑……”

他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太好了……龙虎山的传承……没有断……”

“师兄！你撑住！我们救你出去！”张怀古伸手想要挪开房梁。

“没……没用了……”老道士咳出一大口黑血，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我的紫府……已经被血魔的……诡异之力……侵蚀……神仙难救……”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苏夏的衣袖，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听我说……吞天魔将……是SSSS级的存在……它刚刚降临……根基不稳……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们……不能和它硬拼……”

“那我们该怎么办？”苏夏急切地问道。

“后山……镇魔塔……”

老道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也开始涣散，“那里封印着……初代天师……留下的一道……诛仙神雷……是唯一能……重创它的东西……”

“镇魔塔在哪里？”黎州追问道。

“进不去的……”老道士的脸上露出绝望之色，“塔的入口……就在这大殿之下……但……但是有九重……九重封印保护……”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耗尽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被鲜血染红的手指，指向大殿正上方，那面绘制着三清祖师像的巨大壁画。

“三……三清……观世……道法……自然……”

话音未落，他的手臂猛地垂下，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面壁画，充满了不甘和期盼。

“师兄！”张怀古抱着老道士渐渐冰冷的尸体，悲恸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