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黎州皱起了眉头。

“请看实时画面。”

电话被切换成视频模式，画面来自一架正在城市上空盘旋的无人机。

画面中，一条小巷里，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年轻男人正被一只浑身浮肿、散发着恶臭的浮尸鬼逼到了墙角。

那浮尸鬼伸出乌黑的、指甲长得像刀子一样的手，眼看就要抓进快递员的胸膛。

快递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个快递员的右臂，皮肤和血肉在一瞬间如同风干的泥土般剥落，露出了下面森然的白骨。

但那骨头并非正常的骨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如同钢铁般的暗沉色泽。他那只化为骨爪的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挥。

“咔嚓！”

一声脆响，坚逾金石的浮尸鬼，它的脑袋竟然像是西瓜一样被这只骨爪轻而易举地捏爆了。绿色的、腥臭的脓液溅了快递员一身。

快递员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只已经完全变成骨头的手臂，又看了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鬼物残骸，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他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人机的镜头切换，另一个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一个被厉鬼追赶的年轻女孩，在惊慌失措地尖叫中，她的声音竟然形成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声波。

那追赶她的厉鬼被声波扫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身体如同被腐蚀了一样，冒出阵阵黑烟。

女孩同样因为脱力而瘫倒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喉咙。

“这就是所谓的觉醒？”顾寒喃喃道，“在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欲下，人类的身体为了对抗诡异，强行融合了空气中弥漫的诡异力量，从而变成了……新的异类？”

“这是一把双刃剑。”悟能虚弱地说道。

“世界正在自救，它在催生出更多的驱鬼者来对抗这场浩劫。但这些新生的驱鬼者，他们没有经验，没有指引，他们分不清敌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他们既是希望，也是巨大的混乱之源。”

黎州沉默地看着视频里那些茫然、恐惧、痛苦的觉醒者，他知道悟能说的是对的。这些人，在杀死诡异的同时，自身也变成了普通人眼中的怪物。

他们将如何自处？世界又将如何对待他们？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至少现在是。

“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黎州关闭了手机，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李正国，顾寒，秦书音，你们和涂山女士一组，带着一部分启示图的拓本，立刻前往西北方向的沙城，那里的封印最为薄弱，也最有可能成为方子期的下一个目标。”

他看向苏夏和悟能，还有一直依赖着他的黎灯。

“我们三个，加上悟能大师，去申城。”

“黎州！”李正国上前一步，表情严肃，“你一个人去最危险的地方？不行，这太冒险了。申城是国际都市，人口超过三千万，一旦那里的封印被打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集中最强的力量。”

“老李，你听我说。”黎州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是分秒必争。我们必须分头行动，才能抢在敌人前面。申城那边，我更熟悉，而且……”

他抬起了自己的黑色鬼手。

“有它在，我的自保能力比你们任何人都强。”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陆千秋把他推到了这个棋盘上，方子期的目标一定是他。

他去申城，也是一种引蛇出洞。他不能让自己的同伴，为他这个棋子去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黎州看着众人，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他看到了李正国的固执和担忧，看到了苏夏眼中的坚定和信任，看到了顾寒和秦书音的决然，也看到了涂山玉那双狐狸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各位，我知道，真相很残酷，现实更残酷。陆千秋把他的一切赌在了我们身上，龙虎山满门的英烈也把希望交到了我们手上。我们身后，是亿万正在绝望中挣扎的同胞。”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拿起自己的武器，走进这片被血色笼罩的黑夜里，然后，亲手把那个属于我们的黎明，给抢回来。”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两支队伍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龙虎山的山道，此刻已经被一层薄薄的血色光晕所笼罩。

那光不是从某个光源发出的，而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里，让视线所及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滤镜。

原本青翠的松柏，此刻像是被浸泡在陈年血水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

脚下踩着的，是混杂着泥土和血污的石阶，黏腻湿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凝固的尸体上。

黎州一行四人，速度飞快。他们没有交谈，沉默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黎灯的小脸紧紧埋在黎州的背上，双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即便有黎州的保护，那无孔不入的阴冷诡异气息，依旧让她这个天生的灵媒体质感到极度的不适。

苏夏紧跟在黎州身侧，她背后的鬼纹在血月下若隐若现，那些狰狞的鬼神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她光洁的皮肤下游动，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抵御着外界的侵蚀。

她的眼神坚毅，目光始终锁定着黎州的背影，无论这条路通往何方，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下去。

悟能的状态最差，他跟在最后面，袈裟的光芒暗淡，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宣纸。

封印一个SSSS级的魔将和他的数千精锐，对他本源的消耗是巨大的。

此刻他全凭一口气撑着，每走一步，呼吸都沉重几分，但他那双眼睛，却依旧保持着僧人的清明和慈悲，观察着四周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他们必须尽快下山，找到交通工具，赶往申城。在如今这个诡异横行的世界，时间，就意味着生命。

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冲出了龙虎山的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