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终于看向她，那一刻，苏夏看到了一张她陌生又熟悉的脸。

不是黎州的脸。

是执棋人的脸。

“我……是那个第三次入局的人。”

“我是那个用自己写下整个重启规则的人。”

“我是第一轮失败者的残影。”

“是第二轮邪神的卧底。”

“是第三轮人类的执棋人。”

“我，是黎州。”

他轻轻举起右手，咒笔自动回到掌中。

这一次，不再是划破空间，不再是撕裂时间。

而是——重启命运。

“我写的不是时间，也不是你们的命。”

“我写的是——神该死。”

话音落下那一刻，整个世界似乎停了一瞬。

黎州站在血雾与时空断层交织的断桥上，风掀起他的衣角，鬼笔在他指尖滴落一滴黑墨，落地时，仿佛砸穿了人间与地狱之间的最后一层帷幕。

一股无法描述的沉重气息从他体内涌出，不像鬼气，也不像灵压。

它是某种，被封印的“执棋者规则”，正在破壳而出。

苏夏怔怔望着他，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那个一直冷静、沉着、从不多言的男人，在这一刻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是换回了真正的自己。

“他不是觉醒了。”秦书音声音轻微颤抖，灰音纹在琴弦上来回波动，“是……想起了。”

“他记起来了。”

悟能低头合十，闭目念出一句佛号，那句佛号却断在半空，回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佛音都无法照进黎州周身三丈之地。

那一刻，黎州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不再是眼球，而是一枚倒转的黑白棋盘。

每一枚棋子都在浮动，每一步都在流血，每一子落下，便有一座城市归于沉寂。

这不是普通觉醒。

这是，神权的回归。

……

下一秒，他的意识如被强行拉入某个旧时空间。

那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灰色风暴与破碎记忆不断交织。

他看见自己曾站在高塔之巅，与陆千秋并肩，身披封纹战袍，手持时间鬼笔，背后是整个世界的命运刻图。

那是第一次重启前的记忆。

那时，四个执棋人尚未被诡异腐蚀，他们联合镇压鬼门碎片，在世界崩塌前封印了第一头邪神。

“黎州，你是时间的执掌者。”那时的陆千秋对他说。

“记住，如果失败，就用这支笔，重写一切。”

但记忆一转，他又看见第二次世界毁灭的瞬间。

方子期叛变，背后召来千面鬼，将鬼门碎片化为己身，整个旧世界沉入诡域深渊，黎州当场陨落，

不，准确说，是被陆千秋“杀死”。

而杀他的方式，是用一把名为【遗忘】的鬼物，抹去了他的全部记忆，将他从“执棋者”降为“棋子”。

“对不起，老黎。”那时陆千秋跪在他尸体前，嘴角带血。

“这一局你不能再执子了。”

“因为你……太危险。”

……

“原来是这样。”黎州在意识流中喃喃自语。

“你怕我，也是在保护我。”

“陆千秋……你一直都没背叛我。”

“你……只是把我藏了起来。”

但他也看到了真相。

方子期早已不是那个高冷寡言的战术者。他的内心从第一次轮回开始，就已经被邪神残魂所侵蚀。

他以千面鬼之力化身万千身份，操控红衣猎人、操控神判系统，甚至暗中推动诡域扩张，只为收集“神位碎片”。

他要成为新的神。

他要主宰这个被鬼门污染的世界。

“你太贪心了。”黎州声音从意识中传出，“你不配执棋。”

【记忆同步完成。】

【执棋人，黎州，身份恢复。】

【是否激活：终极规则，改序列写术。】

黎州没有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着手中鬼笔，再看看身旁紧张不安的黎灯，还有一脸担忧的苏夏。

“写术可以重启命运，但代价……是身边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重置。”

“哪怕是苏夏。”

“哪怕是黎灯。”

“哪怕……我自己。”

但他忽然笑了笑，眼神里透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

“我会重新赢一遍。”

“哪怕，你们一次次不记得我。”

“我也要赢给你们看。”

他猛地抬笔，对准空中那只咒印之眼，毫无预兆地写下一个字：

【乱。】

整个东京的地面开始震荡，街道拧成曲线，大厦倾斜九十度倒插入地面，仿佛世界开始自行扭曲。

“他在打乱空间序列。”李正国喊道，“他要把整个鬼域……写崩！”

“这是写术，第三式，乱序。”

“鬼巫师的咒眸根本撑不住。”

咒印之眼爆发出嘶吼般的音爆，像是察觉到威胁，黑色咒链猛然刺向黎州胸口。

但下一秒，苏夏挡在了他面前。

她没有犹豫。

她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你是黎州，我信你。”

鬼链瞬间穿胸而过，却没流一滴血。

她体内的鬼纹在替她承受诅咒。

“你不能死。”她咬紧牙，“因为如果你死了，我们就真的没机会赢了。”

“我来承这一击。”

黎州眼神颤了片刻。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把她轻轻推开。

“我也信你。”他说。

“但我不能让你死在这一步。”

咒链再度逼近，他低头，在苏夏手心写下一个字：

【避。】

鬼链转瞬即破，所有诅咒被改写，连同她体内的鬼纹也自动归位，咒毒被驱逐。

那是执棋者的“防御词”。

连神也不能抗拒。

天空开始崩塌，咒眸哀嚎，被逐句改写的现实中强行驱离，所有咒符自动熔解成黑色灰烬，从东京上空坠落，像下了一场死亡之雪。

但黎州并未松懈。

“方子期，不会就这么结束。”

“这只是他的棋面。”

“他的真正目标，是，鬼门。”

而这时，涂山玉忽然回头，神情严肃地望向黎州。

“他开始找你了。”

“他以为你还在沉睡。”

“现在……他知道你醒了。”

“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涂山玉站在坍塌的东京高架桥上，狐尾缓缓拂过她脚边的浮尘，眉心银纹闪烁寒光，如霜结咒。

她望着黎州，声音冷冽得像某种古老神祇刚刚苏醒时吐出的第一口气息。

“你醒来得太早了。”

“他们会怕你。”

“怕到连人类也开始怀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