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巫师身体一颤，裂开的咒面布条“嘶啦”一声炸开，他看到黎州的眼睛中，燃起了与陆千秋一模一样的咒焰，那是“第四执棋人”的意志觉醒。

“你想再看一局新棋吗？”黎州抬手，鬼笔在梦境的黑幕上写下七个字：“这局，由我亲手改写。”

整个梦境开始崩塌，鬼巫师的身体像是被风吹散的纸灰，咒语、记忆、时间和神性都开始逆流。

黎州睁开眼，回到现实，他从血雾中走出，身上燃起一圈诡异的咒焰，五块晶石自行环绕，在他背后合出一个巨大的法印。

“他成功了。”陆千秋喃喃开口，看着那熟悉的眼神，重重叹了口气。“老子等你醒，等了好几年。”

陆千秋那句熟悉的调侃声还在黎州耳边回荡，下一秒，天地像被风撕裂，诡雾轰然倒卷。

一个血红色印记在黎州掌心浮现，咒纹以指为轴缓缓扩张，五块晶石同时共鸣，在他背后形成一座不完整的神权咒阵。

就在所有人以为仪式将要完成时，时间像被打断的胶卷骤然停滞，黎州身体一震，整个人再度被一股来自神性维度的力量拽入幻境。

梦境深处，鬼巫师残存的意志再一次显现，他半跪在咒纹编织的骨山前，手中握着一块残破的晶石碎片。

那碎片黯淡无光，表面刻着一行用祭血写就的鬼文：“溯命，断情，裂神权，返源。”

“我没骗你。”鬼巫师抬头看着黎州，语气带着一丝古怪的怜悯，“最后一块诅咒晶石，确实在我这。”

“但它早已被神权反噬，只剩下碎片，你想用它完成仪式，必须先以记忆作为代价，抵消它残留的死亡诅咒。”

黎州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是所有记忆都能抵，必须是你自我认知的根基之一。”鬼巫师缓缓伸出手，指向他的脑海深处，“你得舍掉，你最放不下的那一段。”

他语气一顿，像是故意点破什么，“比如……一个人。”

黎州眼神一闪，手指轻轻收紧，但鬼笔却没有动。

鬼巫师咧嘴轻笑，“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那段情感，就是你现在无法彻底成为执棋人的绊脚石，它太温柔了，也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你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黎州闭上眼，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告别，风从梦境中吹过，带起苏夏名字的低语，那声音轻得几乎不可察。

“她会忘了你曾答应陪她走出鬼纹的诅咒。”鬼巫师声音轻柔，像一位古老的神明轻描淡写地书写一场命运改动。“你自己也会忘了，为何在九百七十三局失败后，还能站起来，你同意了，我便给你碎片。”

黎州缓缓睁开眼，瞳孔中已无情绪波动，他伸出手，淡淡道：“拿去。”

咒纹自他额间爆发，一缕流光从他脑后穿出，凝为一道极细的“情感咒丝”，被鬼巫师一指弹断。

“代价已付，你将不再记得她是你活下去的理由，从此你所有对她的心动，将成为你执笔时最安静的一段空白。”

黎州五指间咒力流转，将鬼巫师交出的那一块残碎晶石收入掌中。

那一瞬间，五块晶石终于齐聚，咒文连线，在他背后勾勒出完整的神座四律：裁、诞、亡、诅。

神性共鸣自他胸腔深处爆发，一股足以撕裂时空边界的反向波动扩散开来。

结界之外，众人察觉到那股力量的瞬间，全部抬头看向血色神座的方向。

“他融合了全部晶石。”秦书音震惊，“哪怕只是残片，他也做到了前无古人的整合。”

“可他……”苏夏刚开口，忽然眼神一滞，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望着黎州站在雾中，手中鬼笔轻转，气息无比稳定，但那种曾经熟悉的柔和神色却彻底消失了。“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悟能低头合掌，低声念出佛号，“因果剪断，缘灭于此。他付出了与她的因缘，换来了终局的一笔。”

“换句话说，黎州此刻，是为写棋而生，不为任何人而留。”

陆千秋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近一步，在黎州身边低声开口。“兄弟，你写的这局棋……值得你忘掉她吗？”

黎州握紧鬼笔，目光平静而遥远，“不是我值不值得，而是她值得一个没有结局的未来，我写了九百七十三次，最后一次，我想让她活着，不知道我死过。”

陆千秋轻叹一声，转过身，“你准备好了吗？”

黎州点头，五块晶石同时旋转，一道由神权级咒力组成的法印在空中炸裂。“神座四律，启动。”

这一刻，天裂地崩，整片西欧血色结界剧烈震荡，神座中心浮现一道人影。

那是方子期，他站在诡神遗迹中央，身后是无尽咒海，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仿佛掌握全部命运的从容笑意。

“你还是写下来了。”方子期轻声开口，声音像是从咒界中挤出来的回音。

“我说过，这一局由我来写结尾。”黎州一步踏出，鬼笔飞旋，笔锋直指神座祭坛。

“那么来吧。”方子期咬破指尖，身后浮现出千面鬼神身影，他将最后一道咒线灌入神座，“你写你的，我斩我的。”

黎州低头，鬼笔轻点地面，身后五块晶石轰然炸开，咒力化作五道神柱贯通天地，直接封锁整个神座维度。

苏夏下意识想要靠近，却被一道不可跨越的“情感阻咒”拦住，她站在外面，眼中是茫然与陌生，仿佛站在她眼前的黎州，是她认识但又彻底失去的人。

她嘴唇颤动了一下，想要叫他的名字，可却发不出声音。“他真的……不记得我了。”

悟能站在她身后，低声回了一句，“他记得你，只是不记得为什么。”

“但他用遗忘，换来了我们活下去的资格，你以为，真正的神，是不付代价的？不是的，真正的神，是用他最痛的部分，换来所有人的安宁。”

血色咒雨自神座上空落下，染红万里诡云，远在诡神遗迹另一端的“审权塔”内部，千面鬼影在阵法中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