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断想台？”李正国压低声音，手中鬼铃微微响起，“咒语记录地？”

“不，是曾经的棋盘。”悟能缓缓开口，脸上没有表情，“上一任执棋者，留下了最后一次‘死局’，而那，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

“走。”黎州只说了一个字，鬼笔转动，身形一步踏入咒界传送，进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沉入了一种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模糊状态，天地仿佛被揉碎后重组。

他们脚下是一片死地，黑雾盘绕，像极了人类在恐惧中构想出来的“极乐净土”残影。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四周的建筑结构……像是被谁‘写’出来的。”秦书音抬头，望着空中那些悬浮的回廊石柱，声音里藏着警惕。

“这里不是现实。”苏夏眼神凝重，掌心鬼纹开始浮现，“我能感应到咒念正在篡改空间坐标。”

他们穿行在迷雾之间，每走一步，四周的景象就换一重结构，像是有人在不断书写场景。

直到他们来到一片布满骨灰碑石的广场，才猛地停住脚步，那里，矗立着一张由鬼骨拼接而成的巨型棋盘，棋盘中心刻着六个古咒铭文——

“这是……”李正国眼神陡然一沉，他走近一步，手中鬼铃自动颤动，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命运回响”震慑住。

“起源棋盘。”苏袖吐出这四个字时，声音已然沙哑，“上一轮执棋游戏的残局。”

“我感觉它在‘记住’我们。”黎州走近棋盘时，五块晶石自动浮现，每一块都发出低鸣，与棋盘中某个模糊的位置发生了共振。

“这不是普通的残局。”悟能面色凝重，“它在记录上一轮执棋者的落子过程。”

“等一下。”秦书音忽然指着棋盘上某一格，“你们看这标记……这不是黎州的笔迹吗？”

“确实是我的。”黎州神情微动，目光落在那道被斜斜写下的句子上：“终局既启，执者反噬。”

他回忆不起来，但体内的鬼笔记忆却在颤动，那种熟悉感仿佛在提醒他——这局他曾经走过，甚至赢过，但最后还是输掉了整局棋。

“这说明什么？”顾寒撑着伞，声音低沉。

“说明神座不是胜利的终点。”苏袖语气冰冷，“而是‘执棋权’的变体。”

“执棋权……”苏夏眯起眼睛，看着整张棋盘，“也就是说，神座不过是‘写棋者’的位置，而不是局终的胜负评判。”

“而方子期……”秦书音接上她的话，“他只是占了个临时执棋席，但并不是真正的‘初始棋手’。”

“他没走满所有落子，只是用千面之身‘借位’控局。”苏袖抬起头，目光冷峻，“这也解释了他为啥一直搜集神性残片，不是为了终局，而是——续写上一局。”

“他不想写赢，他想写完。”黎州忽然轻声开口，语气里有种几乎刺骨的冷。

“但你赢过。”涂山玉注视着他，瞳孔中再次浮现狐焰，“你在某一次尝试中，确实赢了，可那次——也失败了，你记得那局是怎么结束的吗？”

黎州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眼，鬼笔贴上棋盘中心的咒线，那一刻，他忽然听到了声音。

是咒语，在耳边低语，是笔墨写下的痕迹，是他自己用血画下的文字：“最后一局，你赢了，但她死了。”

那是第一局，那是黎州第一次站上神座，用尽一切写下的结局。他赢了源鬼，封住了梦魇，可她死在最后一步。

于是他重启，他抹掉记忆，再写一次，结果是第二局，他被鬼门侵蚀，成了邪神的走狗，为了看清诡异的源头，他甘愿堕落。

第三次，就是现在，他站在第三局的中点，看着眼前这张盘，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被迫落子，而是主动入局。

“我不是棋子。”他低声道，“我就是棋盘。”

咒火爆燃，整张鬼骨棋盘浮现无数残局影像，每一幕都残留着上一次局中人的鲜血和笔痕。

“执棋者的宿命不是胜利，是不断写下希望。”悟能念出这句咒文时，众人一阵沉默。

涂山玉忽然走上前，盯着棋盘最后一个空位，那上面刻着的名字是：“黎州，你早就是棋的起点。”她轻声道，“而我们，不过是你愿意重写结局的见证，现在你该告诉我们——这次，你想怎么落子？”

黎州睁开眼，笔锋轻轻一动。“这局，我会写一个没有她死的结局。”

黎州话音落下时，整个起源棋盘随之微震，骨灰碑后泛起一层浅金咒雾，像是有东西在回应他的誓言，也像是在沉默之中发出某种不安。

与此同时，西欧神区最深处，圣光同盟审判塔中，一名代号“羽焰”的SSS级圣子正跪在圣坛前，面朝神像，咒印在额头上微微闪烁。“迈克尔大人，我怀疑——执政会里，有一个人不是人。”

羽焰的声音不大，却每一个字都如尖刀扎进沉寂圣坛内壁。金属质地的神像无声无息，审判之焰在头顶缓慢旋转，落下如凝血般灼热的红光。“方子期，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类圣职者，他的灵魂咒频，是……千面鬼。”

他说完这句后，整个祭坛温度陡然下降五度，四周的圣光火痕像被什么“咒物”反噬，忽然倒退了一寸。

但他等来的不是回应，而是一根冷硬的审判之矛，从天顶垂落，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神座，不容动摇。”

迈克尔的声音，带着某种不属于凡人的“咒律回音”，他走出圣座区，额头那道金火咒痕泛起波澜，似乎是某种极深层的意志正在争夺他本体的支配权。

他盯着羽焰的尸体看了足足三十秒，然后轻轻一抬手，唤来四位执光者，把尸体封入“火序之钟”，连魂带骨彻底清除。

“立刻发布公告——羽焰被源咒侵染，选择自毁，以证清白。”

迈克尔说完这句后，走进内厅，关上了门。他缓缓脱下金甲战袍，脸上浮现一丝复杂而痛苦的神色。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将圣光核心咒印从眉心擦除。

“我看不清了……到底谁在用我。”他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