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疯了。”顾寒缓缓举起归伞，将整条街纳入一重伞界防咒之中，声音如铁：“我们一开始，就没在和一个人类对弈。”

“黎州！”苏夏骤然转身，看向他的魂灯，只见那第三层咒焰刚刚点燃，便被一阵无形的梦境潮汐扑灭，连魂频都开始剧烈跳动，“你的记忆……也开始紊乱了。”

黎州闭上眼，咬破舌尖，鲜血在判官笔锋染出一道长痕。他低声道：“他启动的是梦魇之种的本体，不是投影，是现实深层的梦境核心。”

方子期站在钟楼残顶，双手负后，风吹起他的猎人长袍，黑红纹路如血泊般翻涌。他眼神平淡，像是在看一场剧终前的表演。

“梦，是最真实的监牢。”他开口，声音却不是一个人，而是重叠出男女老少、哭声、咒语、婴儿啼哭、诡神低语，甚至还有黎州自己过去的声音，“你们拯救了一场裁决，却推开了一道更深的门。”

城市之下，一声类似心跳的巨响骤然炸开，整座明川像是被地底巨兽吞噬了骨骼一样，一块块街道忽然塌陷，血雾中升起古老的石柱和壁画，浮现出极其陌生而恐怖的民俗图腾。

李正国咒铃剧震，他盯着脚下那浮现的石板咒文，眼神第一次浮现出惊慌：“这些……不是灵异局登记过的古鬼文，这是苗疆梦引阵，是失传三百年的降神咒祭。”

“方子期早在我们进入咒域之前，就已经埋好了这一枚种子。”秦书音脸色苍白，她身后的音符浮现出裂纹，“这是后手，是专门为夺回执笔权而准备的梦境扭界。”

顾寒撑伞站在黎州身前，淡声提醒：“你不能再执笔了，一旦你的魂频与梦界同步，哪怕你写下的是真理，也会被梦魇改写成诅咒。”

“那他想逼我怎么做？”黎州盯着钟楼，声音压得极低，他能感觉到自己右手的鬼笔已经开始颤抖，像是被一只从梦中探出的冷手握住。

“他想让你犯错。”涂山玉缓缓走上前来，她的狐尾浮动，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圈青白色狐火，“梦魇种能窃取执笔者的判断，在你犹豫之时，将整个咒裁规则结构替写。”

“也就是说。”苏夏脸色一寒，“他要在黎州动笔的一刻，把整座城市写进梦境咒牢，让所有人，包括我们自己，都不再知道现实是什么。”

黎州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望向方子期：“你怕我写出真相，所以才不惜引梦入世？”

方子期笑了一下，那笑容干净温和，却令人心寒：“我不怕真相，我只是厌倦这个世界一直自欺。”

他张开手，一块青丘狐族的梦印从他袖中飞出，咒印之中，赫然是——一缕涂山玉的灵源。

“你敢！”涂山玉瞬间面色大变，猛然冲出，却被一层梦纹封锁于原地。她发出一声刺耳尖啸，半人半狐的轮廓瞬间浮现，整个城市仿佛被撕裂成了白与黑两界。

方子期轻轻一按梦印，城市深处，一声尖锐婴儿哭声突然响起，随后整个世界，变了。

苏夏忽然看见身边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模糊”起来，秦书音的脸化为她母亲的样子，顾寒的伞变成一柄童年握过的旧木棍，悟能的咒袈裟上浮现出无数佛像闭眼低语。

“我们……进梦里了。”黎灯的声音在黎州耳边响起，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哥哥，这不是梦，是假的梦，是别人写进去的。”

黎州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望向自己手上的鬼笔——笔锋之上，忽然浮现出一道疑问。“你是谁？”

他手心忽然发烫，魂灯在没有燃烧的状态下，诡异地自燃，燃出的不是火，而是一张张“记忆纸片”。

陆千秋的脸从其中一张纸片中浮现，他笑着对他说：“如果你已经拿回了审判，那我应该也快醒了。”

“他们都会骗你。”那纸片中的陆千秋说，“包括我。但我骗你，是为了让你活。”

黎州眼神震动，脚下梦魇之路开始崩解，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梦魇种的真正作用，不是困住别人，而是让你“以为自己还活着”。

“方子期根本没打算杀我。”黎州低声说，“他只是想让我一直在梦中守护，永远别写下终结。”

梦界深处，方子期步步走下钟楼，脚踏梦火，周身浮现出四张面孔——他分别变成了黎州、苏夏、李正国和顾寒的模样，在梦中走来。

“我不再需要这个世界的判断。”他说，“我只要人类甘愿活在我写的梦里，那就是神。”

黎州抬笔，忽然写下第二道裁决文：“梦魇之种，定义为神格伪写者，入审。”

天地骤震，咒域混乱中，一块比“审判晶石”更深层的权限碎片从梦中掉落，落入黎州掌中。

他终于记起了陆千秋曾说过的一句话：“神不是存在，是咒文里的主语。你想当主语，就得重写整段句子。”

黎州手中三权权柄合并，魂灯彻底燃起第三重咒焰，他望向梦境的尽头，目光死死盯着那枚尚未完全化形的梦魇核心，他低声道：“第三次尝试，就从终结梦开始。”

黎州站在梦魇核心震荡的余波中，魂灯三重火焰如同星焰长明，照亮眼前的废墟与幻象。但他才刚迈出一步，四周却再次剧烈震动，像是另一层更深的梦，正缓缓从这片虚境之下浮现。

顾寒忽然抬头，神情罕见地严肃：“不对，咒域没彻底清空……那些冤魂，还在动。”

苏夏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异状，她盯着城市街口处那团已经被判官笔驱散的咒气，却发现百鬼的影子竟开始在空气中“重组”。

“怎么可能？黎州已经终结了百鬼夜行。”她咬牙，右手鬼纹蠕动，身上的鬼物似乎也陷入不安，甚至不受控制地抽动着要逃离她的血脉。

悟能合掌诵咒，脸色却在咒语进行到一半时骤变。他的佛咒竟在“咒音结构”上被强行扰乱，音节混乱、回响倒错，那一刻，他恍然明悟：“不是我们失败了，是……有两个咒域叠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