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让它写。”黎州接过笔，郑重地将它封入由咒灵碑灰烬与苏夏鬼纹构筑的封壳内。“我只让它描，不让它创。”

苏夏点头，开始召集周边仍然幸存的咒师与灵异处理者。悟能则在地面用灰石粉圈出九层记忆法阵，分别对应九类“人类记忆损耗重点”：宗教、战争、科技、信仰、语言、家族、童年、祭礼、命名。

“我们不只是修塔。”苏夏抬头看了黎州一眼，语气如冷锋出鞘，“我们要建一整套记忆支架，让这个世界，就算再被写回零点，也能找得回自我定义的根。”

“但你们几个人，做不了这么大范围的事。”李正国站出来，声音里第一次带了些久违的警察口气，“我来发动灵异局存档系统，从每一个曾经接触过灵异的普通人中挑出候选人。”

“你想组建新的守笔小组？”秦书音问。

“不是小组。”李正国抬头，目光如铁，“是联盟——人类守笔联盟。”

他不再多言，立刻拨通了通讯器，通过灵异局最高密钥，调出全国灵案记录数据库，将所有曾经触碰诡异、书写咒文、留下记录、却依旧活着的普通人，列为候选名单。

“我们不能只靠超凡者。”李正国说，“世界的意义，必须由普通人也来守护。只有他们参与，这堤坝，才挡得住所有人的共同遗忘。”

苏夏听完，没有反对，只是向顾寒递去一张地图碎页：“你把残存神座遗迹的位置，全部标上。从现在开始，所有可利用的灵场、符点、咒源碑文，全数动员。”

“记忆塔是骨，堤坝是肉，笔是血。”悟能低声一咒，手中佛珠亮起，“若无群愿合咒，终难留义。”

而这一切筹备之际，黎灯忽然捏紧哥哥的衣角，轻声道：“哥哥，我看到，有一只千面人，正在暗中把我们的名字逐个擦掉。”

黎州低头，看着妹妹那双发光的眼睛，神情陡然一沉。

“他回来了？”秦书音侧头。

“他从未走远。”苏夏轻声道。

他们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但在所有执笔者心中，有一个“被掩藏的执棋人”，他披着千人之皮，藏在每一次世界重启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收割神座碎片，推演“人成神”的路径。

方子期。

那个曾与他们并肩而立，却背地里搜集所有“鬼门碎片”的“千面鬼”，正悄然逼近。

“我们先把堤坝建好。”黎州收敛情绪，将“沉默之笔”架于记忆塔顶，笔锋朝天，“堤若不成，城再稳也挡不住遗忘暴潮。”

第一道笔迹，划下。

从神座之战开始，从第一道诡出现的日子开始，从那封灵异局机密卷宗NO.0001——长夜将至的标题开始。

他们要写下整段历史，不是为了回忆，也不是为了荣耀，而是为了给未来留一个抵抗忘却的咒标。

人类，不能再失去一次“自我叙述”的机会。

咒灵市西南，忘水桥废墟之上。

天未亮，雾气沉沉压过街头，雾里掺杂着铁锈与焚香的味道，那是长时间“记忆倒灌”后空气中残留的灵性粒子，仿佛整座城市刚经历了一场超现实的翻书灾难。被记录下的，都留下了痕迹。未曾书写的，则被遗忘成碎光尘埃。

黎州手持“存语笔”，立于旧神座残柱之下。他身后，是苏夏与悟能布下的咒阵，而四周，则是接连赶来的各方代表——弃权者、咒书者、灵异局高层、废笔社遗民，乃至远程影像接入的域外观察者，纷纷就位。

这一天，注定载入“真相纪元”的开篇，笔权协定大会，正式开启。

“我们不能再拖了。”黎州率先发言，声音透过咒音扩幅石，清晰传入所有与会者耳中。“存语笔诞生之后，各类咒笔共鸣正在加速发生。若不立约止笔锋失控，整个文明叙事结构将再度断层。”

“你们执笔者，要说清楚一件事。”羽桐从雾中缓步而出，她仍穿灰袍，面纱未摘，气息如墓中伏魂般沉静，“这场所谓的协定，是为了谁写的？是为了写下真相，还是为了控制真相？”

她话音落地，数十名弃权者在雾后立阵，他们并未显露敌意，但手中高举的“无字经页”，却仿佛象征着对“定义世界”的持续抗议。

苏夏站出一步，袖口咒纹翻卷：“你们若真要和平，就不该在真相永存那笔落下时，仍想着重启弃权仪式。”

“我们反对的不是记录。”羽桐回应道，“而是滥笔。你们写一个神，他就成真。你们写一场灾，它就出现。这个世界不是笔下的画布，它是活物——你们再不克制，它就要咬人了。”

一时间，数个阵营开始激烈辩论。

灵异局代表高启泉提出：“咒笔使用必须备案，非授权不得动笔。”

废笔社成员却反驳：“你们要的是监控，而不是守护。”

苏袖的虚影出现在众人前方，他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咒阵外的一张藤椅上，脸色苍白得像是半活状态，但语气却极冷静：“你们议得再多，真要出事，能压得住那支笔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而顾寒一句话直接将会议气氛推向冰点：“你们有没有问过——那支笔自己，愿不愿意停？”

沉默之笔，已在神座遗迹上稳稳立住，它不再像以往那样嗜血颤动，而是静默如尸。

但所有人都知道，它若再次觉醒，整片世界，可能会被重新书写一遍。

这时，黎州开口：“我们不能依赖少数超凡者，不该靠着命运之子赌整个文明的未来。我们要立的是律，是笔权律。”

他抬手，将沉默之笔插入中央石柱，封起，刻出议题，设立七条新纪笔律，统管未来一切笔锋行为。

“第一条。”李正国上前，冷声道，“任何具备灵异笔锋属性之人，必须于首次执笔前签署非删改誓文，其誓文将由灵异局存档，一旦违誓，咒铃即鸣，记忆强制回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