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提着几个沉甸甸的首饰盒子走出金店，感觉脚下的路都有些不真实。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看着张晋。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

“张晋。”她忍不住连名带姓地喊他。

“嗯？”

“你对我真好。”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她松开提着盒子的手，任由它们挂在手腕上，然后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张晋的腰。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用力地蹭了蹭。

张晋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回抱住她。

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此刻内心的激动和依赖。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里一片柔软。

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给了她傍身的金银，这些都是他早就该做的。

做完这些，他心里那块因为愧疚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可一块石头落地，另一件事又浮上了心头。

新锐小霸王已经走上了正轨，下一步，就是要把这个品牌推向全国。

他抱着怀里温软的女人，思绪却已经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空气里都是一股焦灼的热浪。

新锐电子商店里，几台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的也全是热风。

但这丝毫没能影响店里的生意。

“新锐小霸王学习机，暑期大特惠！能学习，能游戏，给孩子一个不一样的假期！”

门口的大喇叭循环播放着广告词，店里挤满了领着孩子来挑选的家长，收银台前更是排起了长队。

一对夫妻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男人把身边的男孩往前推了推，男孩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奖状。

男人脸上满是骄傲，他指了指柜台里的样机。

“老板，来一台这个学习机！”

“我儿子这次期末考了全班第三，这是给他的奖励！”

旁边立刻有家长投来羡慕的眼光。

王倩正忙着给顾客拿货，看到这一幕，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走到张晋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

“晋哥，你说……他们买回去，万一光顾着玩游戏，耽误了学习，会不会找到我们头上？”

张晋正低头核对着账本，闻言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对正兴奋地研究着包装盒的父子。

他把手里的笔放下，语气没什么起伏。

“怪，肯定会怪。”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店里攒动的人头。

“有些家长就是这样，自己不愿意花时间管孩子，总想找个东西把责任推出去。等孩子成绩掉了，第一个要骂的就是我们卖游戏机的。”

王倩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那我们还卖啊？”

张晋转过头看着她，忽然笑了。

“傻丫头，这钱我们不赚，街对面的李记电器就赚了。总不能因为怕以后可能挨几句骂，就把送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吧？”

王倩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小男孩抱着崭新的学习机，满脸都是纯粹的快乐。

她叹了口气，心里头五味杂陈。

“叮铃铃——”

柜台角落里的那部黑色座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又急又响，在嘈杂的店里格外刺耳。

张晋离得近，顺手就接了起来。

“喂，新锐电子。”

“晋哥！我啊，魏勇！”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大又亮，带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兴奋劲儿，震得听筒嗡嗡作响。

“你猜我这游戏厅现在什么样？从早上开门到晚上关门，就没空过！门口排队的都能绕到街角去了！我这钱都快收不过来了！”

魏勇在那头乐得合不拢嘴。

“就是有个问题，我这机器就这么几台，好多孩子排了半天队也玩不上，在边上干看着着急，我这看着也着急啊！”

张晋听着魏勇的汇报，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敲击声忽然停了。

他对着话筒，声音沉稳。

“你现在就过来我这一趟，我给你两台学习机，你拿回去。”

电话那头的魏勇显然没反应过来。

“啊？学习机？晋哥，我那是游戏厅，不是补习社啊，拿那玩意儿干嘛？”

张晋不急不慢地解释。

“你不是愁人太多，机器不够用吗？把这两台学习机摆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告诉那些排队等着玩游戏的孩子，这个，可以免费试玩。”

“免费？”魏勇的声音拔高了一点。

“对，免费。”

张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你想想，那些孩子本来就是冲着游戏来的。你让他们免费玩学习机里的游戏，他们不就知道学习机也能玩游戏了？回头他们找到爸妈，说是想要买一台帮助学习的学习机，有几个父母能忍心不给买的？这才是咱们真正的目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传来了魏勇带着几分佩服的声音。

“高！晋哥，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招实在是高！”

张晋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他从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边缘已经磨损的硬壳笔记本。

本子里，是他之前卖游戏机的时候记下的，一长串游戏厅老板的人名和电话号码。 

他翻到其中一页，拿起话筒，熟练地拨出了一串数字。

电话接通后，他把话筒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在本子上做着记号。

“喂，是黑豹游戏厅的王老板吗？我，张晋，还记得吧？”

“对对对，好久不见。是这样，我这儿最近新出了个产品，叫‘新锐小霸王’，是个学习机，不过也能玩游戏……想跟你谈个合作。”

“我免费给你铺两台货，你一分钱押金都不用出，就摆在店里给孩子们做个试玩。要是卖出去了，我给你分钱。你看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但话里的内容却充满了诱惑力。

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他打得有条不紊。

王倩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从一开始对卖学习机的担忧，慢慢转变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发现，张晋想事情的角度，好像永远和自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