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闻声，抬起头。

他把手里的文件轻轻放下，站起身，走到王倩身边。

他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掌心干燥而温暖。

“别慌。”

他的声音很稳。

“还记不记得，我们开开心愿服装店的时候，我跟你讲过什么？”

王倩愣了一下，脑子里飞快地回忆。

“你说……价格战是最低级，也是最蠢的打法。”

“对。”

张晋点点头，收回了手，踱步到窗边，看着对面那家张灯结彩的店。

“打价格战，有两个前提。第一，你的成本比对手低得多，降价了你还有得赚，他却要亏本。第二，你的资金比对手雄厚得多，能耗得起，能把他活活耗死。”

他转过头，看着王倩。

“这两个前提，我们现在有哪一个？”

王倩摇了摇头。

“我们的成本控制已经做到了极致，再降一百，利润就薄得和纸一样了。至于资金……陈长青背后有港商，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这不就结了。”

张晋的语气很平淡。

“在不具备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主动跳进价格战的泥潭里，等于自杀。陈长青有资本撑腰，但他忘了一件事，他的渠道、他的生产线、他的员工磨合，都是新的，都是拿钱催熟的，根基不稳。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从一个个小零件，一台台机器，一个个城市，一步步走过来的。硬拼价格，只会加速他资金的消耗。”

张晋的分析清晰而冷静，每一个字都敲在点子上。

王倩心里的那团火，被这几句话浇得小了一些，但焦虑还在。

“可是……眼看着生意被抢走，什么都不做吗？店里的员工也都人心惶惶的。”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

张晋嘴角勾了一下。

“让他先得意两天。子弹，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行了，这几天店里就交给你了。稳住大家，正常营业，价格一分钱都不许降，服务态度要做得比以前更好。谁问起来，就告诉他们，一分价钱一分货。”

“那你呢？”

王倩追问。

“我？”

张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

“我出去一趟，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王倩看着他，对方的镇定让她也慢慢定了心神。

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张晋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门，留给王倩一个坚实的背影。

……

桑塔纳没有开回工厂，也没有去任何一家分店，而是一路向北，直接驶向了省城。

两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省电视台的大院里。

张晋刚下车，就看到了等在办公楼门口的赵雨欣。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在灰色的建筑背景下，格外显眼。

“张大老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雨欣笑着迎上来，语气里是熟人间的调侃。

“来省城办事，顺路过来看看赵主任。”

张晋也笑了。

“少来，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赵雨欣领着他往楼里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说吧，又有什么好点子，准备来我们电视台撒钱了？”

两人进了赵雨欣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

赵雨欣给他倒了杯水。

“这次不是撒钱。”

张晋接过水杯，开门见山。

“是来送钱的。”

“哦？”

赵雨欣挑了挑眉，坐在了办公桌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说来听听。”

“我要拍新广告。”

张晋直接说出了目的。

“新广告？你之前那个不是效果挺好的吗？我可听说了，你们那个新锐小霸王，现在是全国最火的电子产品。”

“火，但还不够火。”

张晋把水杯放在桌上。

“而且，有人想来分蛋糕了。”

他把长青学习机在央视打广告，并且低价倾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赵雨欣听完，眉头也蹙了起来。

“央视的广告，手笔不小啊。而且请的还是那个歌星，这投入得上千万吧。价格还比你低一百，这是铁了心要跟你抢市场。”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张晋。

“那你打算怎么办？也拍个新广告，请个更大的明星，跟他们对着干？”

“不。”

张晋摇了摇头。

“明星请一个就够了，广告也不用大改。”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赵雨欣。

“我只需要在原来的广告后面，加上一段全新的活动内容。”

他的语气很轻松，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赵雨欣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她见过的老板多了，面临这种恶性竞争，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暴跳如雷，要么就是准备砸更多的钱去硬碰硬。

可张晋这个样子，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是来宣布胜利的。

赵雨欣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着放在办公桌上，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她被张晋勾起了全部的兴致，等着他揭晓谜底。

张晋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桌上的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放下杯子时，玻璃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这才抬起头，看着赵雨欣，一字一句地开口。

“新锐小霸王学习机，成就万元户。”

赵雨欣听完，先是愣了一下，似乎在脑子里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分量。

她重复了一遍，尾音有些不确定。“成就……万元户？”

张晋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从下个星期开始，我们准备在全国每个省，都搞一个抽奖活动。只要是购买了我们新锐小霸王学习机的用户，都可以参加。”

他说话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有力。他观察着赵雨欣脸上的表情变化，然后才抛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奖品，就是一万块钱现金。”

“一万块！”

赵雨欣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呼吸都跟着停了半拍。她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轻微的摩擦声。她顾不上这些，身体往前探得更厉害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动。

“张晋，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现在这个时候，一万块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