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三人愣怔，便解释道：“纠缠程翼清的厉祟相当执着，仿佛和令郎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我儿从小就老实，不是纨绔子弟，从不惹事，也不会仗势欺人，要说杀人，就是在战场上。”程远达很肯定地说道：“但我儿枪下没有无辜之人，不是鬼子，就是二鬼子，绝没有什么不该杀的人。”

“是啊。”福伯附和道：“少爷投军报国，杀的肯定都是该杀的人。”

我“嗯”了一声，又问道：“程翼清平时自言自语，都说些什么，你们知道吗？”

程远达略一沉吟，说道：“他总是喊玉成、陆安和的名字，哦，玉成是阿玲的亲弟弟，我儿的发小，他俩人一起长大，一起投军，彼此之间虽不是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至于陆安和，那是他们的战友，关系也好得很呐。”

我点了点头，心中记下这两个名字，继续询问道：“除了喊战友的名字之外，程翼清还说些什么？”

“别的话都听不大明白了。”程远达大摇其头，“翼清他大多时候都是自己蜷缩屋里嘀嘀咕咕，听起来都不像是人话，又不让我们接近，谁要是凑近他，就一惊一乍，大喊大叫，就连我这个当爹的也不例外，除了他娘给他喂饭，他才稍微安静些。”

“这样啊。”

我若有所思。

基本没有问出什么名堂，也理不出来什么头绪，只能是等程翼清醒了以后再说。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丫鬟伴着一个太太打扮的女人快步过来，还没有走到跟前，便急切地询问道：“老爷，翼清他怎么样了？”

程远达当即斥道：“不是不让你过来吗？怎么还来！妇道人家，瞎掺和什么？！倘若搅乱了神断先生作法，耽搁了翼清好转，就都是你的罪过！”

那女人和丫鬟距离我们还有几步远，被训斥之后，当即站住了，不敢再往前走。

程远达见我诧异，连忙解释道：“还没来得及向神断先生引荐，这便是贱内张氏。”

我“哦”了一声，狐疑道：“既是尊夫人，为什么不叫过来？你又怎么说人家会搅乱我作法，耽搁翼清好转？”

程远达看了林玉玲一眼，欲言又止。

林玉玲怪问道：“程叔叔怎么了？我，我是哪里不对吗？”

程远达这才支吾着说道：“是那个费大先生讲的，做法事的时候，不能有妇道人家在场，说妇道人家晦气，在场的话，会搅乱作法，干什么都不灵验……”

林玉玲顿时尴尬起来。

我冷笑道：“扯淡！自己没有本事，还赖上女人了？程族长到现在还信那老骗子的话？”

程远达讪笑道：“感情这也是胡说八道？可我瞧刚才神断先生进屋驱鬼的时候，也让玉玲出来了——”

“那是我怕屋里的阴气侵害玲姐的身体，所以让她在外面等着，可不是嫌她晦气，搅乱我作法！”我没好气地白了程远达一眼。

“哦哦~~”程远达连忙说道：“那倒是鄙人多想了。”

可不就是你这个逼人多想了。

我都懒得搭理他，当即对张氏说道：“夫人，没事的，你只管过来吧。”

张氏夫人却迟疑着，只顾看程远达，程远达不同意，她根本就不敢动弹。

“神断先生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呀，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程远达对这位续弦的妻子跋扈得很，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

张氏夫人倒是好脾气，低眉顺眼地走到近前，和林玉玲相互打了招呼。

程远达向她介绍我说：“这位就是神断先生，别看年纪轻轻，本领可是通天！倒是那位费大先生，看着仙风鹤骨，排场十足的，结果就是个江湖骗子！刚才神断先生已经亲自给翼清驱鬼，说翼清眼下已经没事了。你还不快快拜谢先生？”

张氏夫人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款款行礼道：“神断先生在上，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翼清的事情，多劳您费心了。”

“夫人客气。”我见她不过二三十岁左右年纪，比林玉玲似乎还要小，比之程远达，则要小上一倍有余！

我心中不禁诧异，暗忖道：“这必定不是程翼清的亲生母亲，多半是程远达续弦的妻子，原配夫人已经亡故了……”

这张氏夫人姿色不俗，身材十分婀娜，说话更是柔声细语的，很显温柔婉约，仪态也是颇为优雅，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娇妻，只是行礼之时，眼波流转之际，带着三分别样的媚态，引得我目光骤凝，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暗戳戳替她看了个相——

嗯，天庭饱满，山根却细，人中沟壑极深，且唇珠薄如刀刃，脸上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生得极妙，正卡在奸门要紧处，宛如血珠欲滴，寻常人只当那是美人痣，却不知这乃是“野鹿衔花”的淫奔之相。

我心中一动，再看程远达，只觉他头顶上油汪汪的发绿。

当然，看破不说破，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贸然说出来。

就冲程远达对这张氏夫人的态度，戴一顶绿帽子也不冤枉。

张氏夫人见我盯着她看，脸色渐渐绯红，目光也移开了，轻声问道：“神断先生，我能去看看翼清吗？”

“当然可以，只是他现在还没有醒。”我叮嘱道：“记得不要强行弄醒他，顺其自然最好。”

“嗯嗯~~~”张氏夫人连声答应。

程远达忙问道：“神断先生，现在可以进东厢房了吗？”

“为什么不能进？”我对程远达的恶感又增了一分，从我料理完眼镜鬼到现在，他都没有说要进去看看儿子情况如何，大概率还是怕鬼祟，反倒是这位张氏夫人，一个后妈，比亲爹还关心儿子。

“那我得进去看看我儿啊！”程远达这时候又父爱如山了，但走了一步，忽然止住，回望我道：“神断先生，你不进去吗？”

我无语至极，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说道：“放心吧程族长，厉祟已经不在屋里了，更不在程翼清身上，你进去不会有事的！”

“好好好！”程远达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转了话头，“那个……鄙人已经让刘妈把跨院北屋收拾出来了，神断先生就住那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当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福伯去办！”

福伯也说道：“神断先生千万不要拘束，您是老爷和少爷的恩人，是我们程家的福星！”

“惭愧，惭愧……”我谦虚了几句，眼见张氏夫人已经进了东厢房，程远达道声“失陪”，也跟了上去。

这老东西，真是鸡贼到家了。

让娇妻打头阵，眼看真没事，这才进去。

我暗暗摇头，对于张氏红杏出墙的事情，一点都不同情程远达了。

只是心中好奇，张氏这只红杏出到谁的墙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