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王官宝的生辰八字反复测算了三遍，确认心中所断无误之后，心头沉重至极，眼看着赵春枝那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我不禁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她。

“先生，你，你算出来了吗？”赵春枝见我叹息，声音抖得几不成调，“宝儿没，没事吧？”

我沉声说道：“大嫂，方才听你哭号，悲煞冲顶，且看子女宫破败，血光隐现，再加上官宝的生辰八字……恕我直言，您节哀顺变吧，官宝他，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嗡——！”

人群瞬间哗然。

我的话于赵春枝而言，更不啻于是晴天霹雳！

她整个人像是定格了一样，杵在那里，目光发直，瞳孔震颤，双手乱抖，脸色惨白如纸！

王守田有些怀疑地看着我，低声问道：“小兄弟，你，你这话，准吗？”

我苦笑道：“在下虽然不才，但迄今为止从未断错过。这一次，我倒是希望自己说得不准，是错的……”

“哇——！”

“我的儿啊！嗬嗬~~呃！！”

赵春枝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嚎，忽然双眼翻白，俩手成鸡爪状，喉中发出一阵“呼呼噜噜”的怪响，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旁边几个村妇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住。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王铁柱忽然叫道：“我就不信他那么准！”

“就是啊，空口白牙就能断人生死？！”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我说列位，你们谁见过这么年轻的相士？”

“没错，跑江湖的先生，哪个不是一大把年纪？就这小子，还没我儿子大呢，能有多大本事？”

“春枝昨天还抱着宝儿在村口玩儿呢！”

“但凡是拍花子的，为的都是钱，把孩子给拐跑卖掉，哪有杀人的？”

“……”

一众老汉和村妇们都鼓噪起来，没有人肯信我的话。

汉琪冷笑道：“算了吧大哥，你尽心尽力帮他们，他们也不领情，反倒怨你！本来就不关咱们的事情，还是赶紧走吧。”

“你们不能走！”王铁柱叫道：“先把话说清楚！”

“对，不能让他们走！”

“怕不是真拐子，把崽儿给弄跑了，又编了些瞎话唬我们呢！”

“拿他们去见官，见了官，就老实了！”

“……”

汉琪大怒，喝道：“我看谁敢拦我们，有种上前来！”

几个老家伙立刻上前，一群村妇也不甘示弱地围了过来，冲着汉琪，冷笑不已。

“我们拦了，你能怎么样？”

“看把你给能耐的，有种把我们都杀光啊！”

“小子，瞧你比日本鬼子还狠呢！来，照你大爷脑袋瓜子上打，看你大爷怕不怕你！”

“我们王家坳，从古到今就没有出过孬种！唬谁呢？！”

“……”

汉琪虽然嘴上不饶人，而且心狠手辣，但那也是对坏人，对敌人，如今面对一帮手无寸铁且弱不禁风的老头子和村妇们，如何能下得了手？他无计可施，只怒斥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我们跟好人讲道理，跟你可讲不着！”

“对！你们要是不把孩子交出来，就别想好过！”

“河南来的，哼~~~河南就出不了好人！”

“……”

我本来懒得与这些人吵闹争执，也没空和他们打嘴仗，只在心中默默掐算王官宝是如何遇害的……忽然听见有人开地图炮，顿时恼怒起来，大声喝道：“谁说河南出不了好人的，站出来我瞧瞧！”

“大爷我说的！”一个老头气倔倔地往前走了一步，挺胸凸肚，满脸冷笑，道：“怎么着，大爷还说错了？”

我忍气问道：“你也姓王？”

老头道：“废话，整个王家坳都姓王，老汉王富贵！怎么着？”

我点点头，说道：“你们王氏始祖是王子乔，先秦时期，一直生活在河南洛阳一带，到了秦末汉初，为躲避战乱，王家子孙分别迁徙至山东琅琊、山西太原等地，最终形成了琅琊王氏、太原王氏等名门望族……换言之，你们王家祖上就是河南人！你就这么埋汰你家祖宗吗？”

“你少扯那个！”王富贵一挥手，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河南有好人，现在没有了！怎么着？”

我道：“那我想请教，率孤军与鬼子鏖战于白山黑水之间，血战十载，气壮山河，最终壮烈牺牲的杨靖宇将军算不算好人？河南确山的。为民族为百姓二十年奋斗，出生入死功垂祖国！打鬼子打汉奸，泽被长淮的彭雪枫将军，算不算好人？河南镇平的。写下‘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的吉鸿昌将军，算不算好人？河南扶沟的。”

王富贵“哼”的一声，道：“那也是好的少，坏的多！怎么着？”

老头一句一个“怎么着”，说得我真想打他一顿，看他怎么着！

我强忍怒气，正要继续晓之以理地辩驳他，汉琪已不耐烦道：“大哥，你跟他讲什么道理，他们摆明了不讲道理，你是对牛弹琴，白费力气！”说罢，汉琪冲王富贵嘿然笑道：“老头，你喜欢打地图炮是吧？”

“就打了，怎么着？”

“好，我今天教你个顺口溜，你听好了，也记清楚，保你以后不管见到哪个地方的人，都有炮打！都打得欢实！”

“你教啊！又能怎么着？”

“山东响马四川的贼，小偷小摸在安徽；东北虎，河北狼，湖南狐狸广东羊；湖北佬，九头鸟，江浙狗头遍地跑；京油子，卫嘴子，广西猴子晋腿子；云贵贩陕甘吸，闽南蛮子笑嘻嘻……对了，老头你是哪里人啊？”

王富贵脸色一变：“你——！”

“行了王富贵，别丢人现眼了！”王守田喝道：“一棵树上结的果子，还有酸有甜，一块地里长的庄稼，也良莠不齐呢！无论哪里人，都有好有坏！就像你王富贵，亲弟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算什么好人？我能说你全家都是坏种么？！”

王富贵面红耳赤，登时不言语了。

到底是一族之长，还算有些格局，王守田呵斥了王富贵一番，又压下其余村民的喧哗，然后看向我，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小兄弟，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你既然敢断言王官宝死了，那敢问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在哪里死的，怎么死的，又是被谁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