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琪这话说完，堂内所有人都冲我们看了过来。

钱老抠脸色大变，喃喃说道：“完了，完了……”

金成鼎更是目露凶光，“砰”的一声，重重拍击桌子，杯盘跳起老高！

但他还没有发话，同桌的一个壮汉便跳了起来，三角眼翻起，纵声骂道：“放肆！哪来的野小子，好大的口气，敢在老子们面前撒野？！老子今天不把你满肚子牛黄狗宝给打出来，就跟你姓！”

汉琪狞笑道：“跟我姓的，你来，你来！”

那三角眼大怒，冲金成鼎说道：“老大，我非弄死这小子不可！”

金成鼎冷哼道：“去！”

那三角眼踢开板凳，边撸袖子边要上前。

汉琪兴奋坏了。

钱老抠却伸着手，快步拦了上去，陪着笑脸，语无伦次地劝道：“别别别，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不容易，相见就是缘分，别伤了和气，他们还年轻，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起开！”那三角眼厉声斥道：“不然我连你一块揍！”

汉琪也道：“掌柜的，不要拦，让开吧，叫他过来找打！”

“我——”三角眼扒拉开钱老抠，扬起拳头就冲！

“佟三！”

眼看就要打起来，一声断喝，那三角眼顿时站住。

却是那学究模样的男人出声喝止，幽幽说道：“闹够了没有？喝多了就滚回去睡觉！”

“这……”佟三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讪讪地看向了金成鼎。

金成鼎笑道：“老二，左右也是无聊，让兄弟们找点乐子嘛。”

那“学究”冷冷说道：“大哥，知道打鬼子为什么打了这么多年才打赢吗？就是因为中国人喜欢内斗！要是不内斗，我们也不至于在关内流浪这么多年都回不了东北老家！找乐子，是往同胞身上找的吗？几十号人，欺负人家两个毛头小子，很光彩吗？而且，人家根本就不怕你！你不是说过，平生最欣赏有血性的人吗？我看他们就很有血性！”

金成鼎的表情登时僵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随即挥了挥手，嘟囔道：“老三，听你桑二哥的话，回来吧！”

“哎！”佟三放下拳头，悻悻地折返了回去。

钱老抠顿时长舒一口气，擦起了脸上溢出来的冷汗，喃喃念叨起来：“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我和汉琪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那个“学究”，这人不赖啊。

简直是一股清流！

我基本可以确定，在这一群采药客里面，金成鼎是首脑，那“学究”是二号人物，而且是不虚金成鼎的“二号”，至少金成鼎对他言听计从，哪怕是在喝多的情况下，都很尊重他。

“喂，你们两个小家伙，还不走？！”

金成鼎大声说道：“我是看在你们两个有种的份儿上，也看我家老二的面子，这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别不识抬举，赶紧走！”

“滚吧！”佟三也跟着吆喝道：“今天算你们走运！”

汉琪的火本来已经下去了，结果金成鼎和佟三又给他来了次火上浇油！汉琪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当下眉毛一竖：“奶奶个腿！老子今天就不——”

“算了！”我沉声喝止，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就冲那个桑“学究”方才说的一番话，这架就不能打。

非但不能打，我还准备“以德报怨”。

方才扫量这些采药客的时候，我就特别注意到了金成鼎和佟三的相貌有异，在灯光映衬下，这两个人的印堂处时不时会闪起一抹黑芒！尤其是那金成鼎，眼眸深处有浓郁不散的血光，凶煞之兆极为明显！

而坐在同桌的几个跟班，眉间也缠绕着灰败之色。

“敝人陈汉生，此乃舍弟陈汉琪，行走江湖的两个小相士。”我盯着金成鼎，开口说道：“我们兄弟路过此地，投宿而已，何至于让尊驾恶语相向，屡屡挑衅？舍弟脾气不好，此事原不能善罢甘休！但看在钱掌柜以及桑先生的面上，我们兄弟也就不计较了。临别有数言相赠：料想诸位应该是要去鬼哭峡采药的吧？但敝人细看诸位相貌，这位佟先生印堂发黑，面藏凶相，金先生更是目露血光，主近日之内恐有不测之危！尤其忌入险地，行险事！那鬼哭峡本就是大凶之地，诸位最好还是别去为妙——”

“放你娘的狗臭屁！”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金成鼎粗暴打断！

他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给你脸了是吧？！好好的人不做，充起江湖骗子来？！好心放你们一马，反倒咒起老子了？！什么印堂发黑，面藏凶相，目露血光？当老子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我就说这两个小瘪犊子怎么赖着不走，原来是憋着坏屁呢！想用这套吓唬老子们，好骗钱啊！”

“想瞎了你们的心！老子们走南闯北，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什么人没见过？！就凭你们，还想骗钱，啊呸！”

“妈了个巴子的，还敢说我们老大有什么血光之灾，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们见见血光！？”

“二哥，这回你可别拦着啦，我非揍死他们不可……”

采药客们纷纷叫骂起来，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那桑“学究”望着我，目中大有犹疑之色，沉吟不语。

我摇了摇头，叹息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去你妈了个X吧！打他！”

佟三喝骂着，直接抄起了屁股底下的条凳，“呼”的一声朝我劈头盖脸砸来！

与此同时，几个采药客也都拍案而起，骂骂咧咧地朝我扑来。

“唰唰！”

两声破空之音骤起！

剑芒闪处，那条凳已被汉琪劈成了四块，暴击向四个方位！

“嘭嘭嘭嘭~~~~”

“啊啊啊啊！”

惨呼声中，佟三首当其冲，连带着另外三个朝我冲来的采药客，同时被击中，一起倒飞了出去！

“咔嚓！”

“乒乒乓乓~~”

“哗啦~~”

一阵桌翻椅倒，碗碎盘裂的动静在堂内响起！

我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把人家钱掌柜的店给砸了。

钱掌柜已吓得躲进了柜台里，念叨起“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了……

而采药客们见佟三等人一个照面便被汉琪放倒在地，且吭吭哧哧地爬不起来，只躺着哀嚎，不免尽皆骇然！

金成鼎也是脸色大变，呆了片刻，随即喝道：“好小子！难怪这么狂呢，还真有点本事！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老四，把我兵器拿来！”

“是！”

眼见有人去给金成鼎取兵器，我一把揪住满脸兴奋的汉琪，丢出一枚银元在柜台上，道了声：“掌柜的，抱歉啦，告辞。”连扯带拉，拽走汉琪，掀开门帘便往外走。

“你小子站住！”后面传来金成鼎的叫声。

我只当没有听见。

汉琪一步三回头，还非要拱火，叫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