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汇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皇帝头顶。

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唯有烛火噼啪的微响。

皇帝目光沉沉，从江淮凝重的脸上缓缓移向素素。

“滑下主梁…”皇帝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也就是说，朕的卧榻之侧，早已门户洞开？而朕，竟浑然不知？”

江淮的头垂得更低：“陛下息怒！奴才等失职，罪该万死！然此处极为隐蔽，且那松动瓦片与周围旧痕确有细微不同，奴才等实难察觉。对方手段极其高明，应是精于此道的高手所为。”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

他再次看向素素，这次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素素的心跳得像擂鼓。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皇帝已经开始相信她的“预知”能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忌惮。

如此高压的状态下，素素并不敢多言。

而皇帝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他也不确定素素究竟是否能够预知到一些东西，但这一次，素素和系统的确没有骗他。

尤其此事涉及到了大楚的江山设计，这触动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

皇帝目光忽然扫过江淮：“依你所查，那漏洞是否足以让人携带病源之物进入？”

江淮立刻回道：“回陛下，那处漏洞虽隐秘，但若身形瘦小矫健之人，确可借绳索工具潜入。且……奴才在瓦片缝隙及主梁边缘，发现了一些灰白色粉末。已令人小心收集，准备交由太医院查验。”

“粉末？！”素素和皇帝同时出声。

“是。”江淮肯定道。

“数量极少，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奴才已命人封锁寝殿屋顶区域，不许任何人靠近。”

皇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灰白色粉末？

这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宫外肆虐的瘟疫症状。

高热、咳喘，病重者口鼻常带的灰白涎沫。

难道……真的是有人携带了染病者的秽物，通过这个漏洞，投进了他的寝宫？！

这个念头让皇帝遍体生寒。

这已不是简单的窥探，而是赤裸裸的弑君！

其手段之阴毒，心思之缜密，简直令人发指！

“查！”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给朕彻查！让太医院即刻查验那粉末成分！朕要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奴才遵旨！”江淮立刻领命而去。

皇帝胸膛起伏，显然怒极未消。

他来回踱了几步，目光再次锁定跪在地上的素素。

此刻，素素在他眼中的分量已截然不同。

她的预知能力或许救了他一命。

至少，是提前揭露了一个致命的隐患。

“素素。”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今日之功，朕记下了。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素素心中稍定，知道这第一关算是惊险地过了。

她站起身，垂首恭立。

“你方才说，是为了预防瘟疫才进言。”皇帝走到素素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你既对瘟疫之事有所预感，可还有何其他的线索？”

皇帝的目光锐利的紧紧盯着素素，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素素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皇帝果然问到了核心！

她不能直接说“是太子”，没有证据就是构陷储君，是死罪！

但她必须引导皇帝往那个方向想。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明鉴，民女民女见识浅薄，实不敢妄加揣测。”

皇帝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素素连忙把头埋的更低。

“其实，这次进宫除了想要提醒陛下，瘟疫可能传到了宫内以外，还因为民女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民女一直为此事感到疑惑。”

皇帝皱眉。

如此形势危急之下，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素素深吸一口气，未等皇帝答复，便继续说道：“当时爹爹被冤入狱，民女与娘亲前往探望。听从前与爹爹交好的班头郝叔叔说过，若想救爹爹，可求太子殿下。”

说完素素就连忙屏息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她当然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危险，但不能明示，暗示皇帝也未必能听懂，系统却说皇帝不一定会信的前提下，这样看似颠三倒四的言语，也是唯一能够提醒皇帝的办法了。

“太子……”皇帝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那死了的郝班头皇帝有所耳闻，是丞相的人，却暗示素素托付太子？

这本身就就不对劲。

那么太子这些年来颇为稳重，谨小慎微的外表都是他伪装出来的？

可他今年才十四岁！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握紧，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难道真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难道这宫里除了太后虎视眈眈以外，自己的儿子也是恨不得自己早日去死，为他让位吗？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让皇帝一时难以接受，甚至感到一阵眩晕。

他扶住龙椅扶手，稳住身形：“此事…朕自有主张。素素，你今日所言，字字句句，出你之口，入朕之耳，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否则，朕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民女明白！民女谨记陛下教诲！”素素连忙应道。

“很好。”皇帝点点头，但态度却丝毫不见半点缓和，“至于你方才提到预防瘟疫，朕且问你，若瘟疫真已传入宫中，或即将传入，你有何应对之策？”

素素终于精神一振，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机会。

“陛下。”素素抬起头，“民女翻阅过一些古籍杂记，确实整理了一些或可预防、或可缓解瘟疫的法子，虽不敢说万全，但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哦？速速道来！”皇帝眼中精光一闪。

素素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在医学书上恶补的内容向皇帝倒了个干净。

素素所说的这些东西，皇帝曾在素素的日记里看到过。

不过亲自听着素素说，却是另外一番体会。

这丫头竟真不是个绣花枕头，看样子封她为女医倒也没错。

“可若你手里的药也治不了这瘟疫呢。”皇帝目光灼灼的盯着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