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纠结了半晌，目光转向一旁的张院判。

太医虽懂医理，但“输血”这个概念，对这个时代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张院判。”素素斟酌着开口。

“眼下承恩公子危在旦夕，是因为体内血液流失太多，单靠药物和自身恢复已来不及。若……若能将他人体内健康的血液，如同汤药一般，通过特定法子渡入公子体内，或可救他一命。”

张院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渡、渡血？这……这岂非邪术？从未听闻！”

人血如何能渡？

岂不乱了阴阳，坏了根本？

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人血岂可是轻易动用的？

“这万万不可！”纵然张院判同皇帝一般信任素素，也看到了素素的厉害之处，但此事他却是本能的不乐意。

素素理解他的震惊，可时间紧迫，此事迫在眉睫，她也只能尽量用他能理解的概念解释。

“这不是邪术！您想想，人体受伤流血，若及时止住，身体自会慢慢生出新血补足。如今公子失血过多，自身生血不及，犹如干涸之井。若能从他人身上取来活血注入，助他渡过眼前的危险，待他自身生机恢复，自然无碍。”

素素见张院判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又举了个他可以理解的例子。

“就像是溺水窒息的人，若在危机时刻能有人以口渡气，使这人死而复生道理是一样的。”

张院判陷入了沉思。

什么渡血他听不懂，也无法接受。

但若是换作救治溺水之人，道理的确有相通之处。

见张院判的神色明显变化，素素又加重语气催促道。

“这是唯一的生路了，我敢以性命担保此法可行，但前提是，必须找到愿意提供血源，且身体康健的人，而且需得能血液相合，否则反而有害。如今，就差这人了。”

张院判见素素如此信誓旦旦，又联想到这几日亲眼所见的，她各种神仙手段，心头又动摇了几分。

承恩身份特殊，若真死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他一咬牙一闭。

“姑娘既有把握，老朽信你。若需血源……宫中唯有陛下身边的暗卫营可用了。”

他们皆是死士，身体强健，忠心耿耿，且绝对不会将此事胡乱走漏出去。

“好！”

素素不再犹豫，迅速拿出一个简易的血型检测盒，用自带的针头扎破成人的手指取血。

片刻后，承恩的血型终于在检测盒上显现出来。

素素立刻对紫鸢道：“紫鸢姐姐，你随我去面见陛下！张院判，劳烦您在此看护承恩公子！”

“姑娘放心。”张院判应下。

素素和紫鸢再次将自己裹严实，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皇帝的寝宫。

到了殿外，素素快速说明来意。

由门口的小太监传话之后，大太监亲自迎了出来。

“素素姑娘所言，陛下已知晓，请姑娘即刻入偏殿等候。”

素素心头一喜，立刻道：“我便边去，也请公公转告，所有参与献血的暗卫，入殿前必须严格按我之前定的标准进行全身消杀。”

随后素素立刻转身进入偏殿，十余分钟之后，十余名由皇帝亲点的暗卫走了进来。

素素赶紧给这些暗卫都测了血型，终于从中找到了四个血型相同之人。

素素被排在最前头的暗卫的手臂扎上止血带消过毒后，拿起了无菌注射器。

又粗又长的针头闪着寒光，素素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理论她懂，步骤她记得，可这是第一次真正在人身上进行操作。

万一扎歪了怎么办？

万一找不到血管怎么办？

无数个万一瞬间涌入脑海，素素的额角北京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姐……”紫鸢敏锐地察觉到了素素的紧张。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了一下素素微微颤抖的肩膀。

“您行的。您救了那么多侍卫，您一定能救承恩公子！紫鸢信您！”

“姑娘不必担忧。”暗卫也道。

“能为承恩公子效命，是我等本分。些许疼痛，不足挂齿，姑娘只管动手。”

二人的鼓励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素素心中。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素素终于不再犹豫。

她稳住手腕，用指尖在暗卫臂弯处轻轻按压，找准了那根跳动的青色血管。

“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随后针尖迅速地刺入皮肤。

“唔……”

暗卫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

看着透明针管里涌出的红色，素素心中一喜。

成了！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后面的过程就变得顺畅了许多。

素素动作麻利，很快从几位暗卫身上分别采集到了足够的血液，小心地封存在储血袋中。

“多谢诸位！”素素郑重地向暗卫们行了一礼。

随后来不及多言，捧着那几袋沉甸甸的鲜血，和紫鸢一起，再次狂奔回清河殿。

张院判看到那几袋鲜血，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竟真的能将血取出来！且用如此精妙的袋子封装，这简直是张院判从前想也不敢想的。

素素无暇解释，连忙将储血袋悬挂在临时找来的架子上，连接好输液管，再次在承恩手臂上找到静脉。

屏息凝神，一针见血。

暗红色的血液开始一滴一滴缓慢的流入承恩苍的身体里，殿内一片寂静无声。

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和承恩的脸上，谁也不敢开口，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加重。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袋血输完，换上了第二袋，第三袋。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奇迹终于发生了。

承恩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

虽然极其微弱，但却也肉眼可见。

此同时，血氧仪上的数值也开始缓慢地向上爬升。

素素小心地拔下针头，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承恩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脱离了最危险的状态。

余下的就是好好养着了。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劳碌与惊吓后知后觉的席卷上心头。

素素只觉得腿一软，猛地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