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被蘅芜君一路“提溜”着，像个人形挂件被拖到了一座气派的临河酒楼前。

素素仰头望去，只见这酒楼楼高三层，飞檐翘角，上头挂着“醉仙楼”的烫金牌匾。

进出的客人皆是衣着光鲜，谈笑风生，与京城最繁华的酒肆相比也不遑多让。

“到了。”蘅芜君手一松，素素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忽然噙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饿了吧？请你吃顿好的？江南菜可比宫里的精致多了。”

素素揉着被衣领勒得有些发疼的脖子，心中警铃大作。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个疯批突然这么好说话，绝对没安好心！

蘅芜君对素素的戒备视若无睹，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转身自顾自地抬步走进酒楼。

立刻有眼尖的掌柜小跑着迎上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极低：“蘅大人！您来了！快请快请！雅间一直给您留着呢！”

“嗯。”蘅芜君淡淡应了一声，连眼角都没扫那掌柜一下，径直走向楼梯。

素素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却把那“蘅大人”三个字翻来覆去嚼了几遍。

看来这疯子的势力，在江南绝非小可。

雅间在三楼临河的位置视野极佳，推开雕花木窗，清风徐来，带着湿润的水汽，河面上画舫轻摇，丝竹声隐隐飘来，一派富贵温柔乡的景象。

蘅芜君在临窗的主位优雅落座，抬了抬下巴，示意素素坐他对面。

素素踌躇着，最终还是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宽大椅子的边缘。

小小的身子几乎陷进去一半，只露出一个脑袋，显得格外滑稽又可怜。

蘅芜君仿佛没看见一般，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

雅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茶水注入杯盏的细微声响，素素的心却跳得飞快。

终于，蘅芜君打破了沉默。

他转过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一丝玩味看向素素：“想吃什么？自己点。”

素素猛地抬头。

点菜？让她点？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试探？戏弄？

还是……想看看她这个“小玩具”能玩出什么花样？

恐惧之后，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邪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他娘的狗系统！狗作者！还有这个死神经病！

你们不是都把我当棋子、当玩具吗？

行啊！反正老娘现在饿了！

管你什么鸿门宴，管你什么阴谋诡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吃了再说！

素素在蘅芜君略带兴味的注视下，猛地从小椅子上跳了下来，噔噔噔跑到雅间门口。

一直恭敬侍立在门边的掌柜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素素不管不顾，甚至有些自暴自弃一般，仰起小脸，对着掌柜理直气壮的喊道。

“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最好的、最贵的菜，照着菜谱，全！给！我！上！一！遍！”

“噗……”

一声嗤笑从窗边传来。

素素微微回过神，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蘅芜君不知何时放下了茶盏，正用折扇半掩着唇，肩膀可疑地微微耸动着。

那双桃花眼里的阴鸷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似乎被这“小玩具”的反应取悦的不得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甚至沁出了点点水光。

而门口的掌柜脸都绿了。

他看着一脸“我就要这么干”的素素，又看看笑得快岔气的蘅芜君，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照菜谱全上一遍？

这小祖宗知道醉仙楼的菜谱有多厚吗？这得摆多少桌啊？

关键是……蘅大人这态度……

“蘅、蘅大人……”掌柜的声音都在抖。

蘅芜君终于止住了笑。

“听见了吗？我的小玩具说了，要照着菜谱……全上一遍。”

掌柜的脸更白了，简直要哭出来：“这……大人，这……”

“怎么？”蘅芜君眉梢微挑，唇边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我的小玩具想吃，有问题？”

“没！没有！绝对没有！”

掌柜被那眼神看得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连忙躬身：“小人这就去安排！这就去！”

说完连滚带爬地冲下楼。

雅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素素还保持着那个“指点江山”的姿势站在门口，可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劲儿却随着蘅芜君那阵毛骨悚然的大笑消散了不少。

她刚才……是不是……作了个大死？

蘅芜君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俯身伸出手指，用冰凉的指尖轻轻刮了一下素素挺翘的鼻尖。

“小东西……你总能给我惊喜。”

言罢，蘅芜君直起身，重新坐回窗边，慵懒地支着下颌，目光灼灼地盯着僵在原地的素素，像在欣赏一件新鲜出炉的艺术品。

“别愣着了，过来坐好。”

蘅芜君像逗弄小宠物一样，对着素素勾了勾手指。

“我们……慢慢等。菜，总会一道一道上来的。”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

“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素素的小脸瞬间一片惨白。

完了。

这疯子……

好像真的被她的“点一本菜谱”彻底取悦了。

而把他“取悦”的下场……

素素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素素小心翼翼的挪回到那个宽大的椅子，看着空荡荡的桌面逐渐被精美的菜肴填满，心越来越慌。

流水般端上来又撤下去的珍馐美味，在素素口中已变得味同嚼蜡，每一口都吃得心惊胆战。

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就要去留意一下对面蘅芜君的表情。

可他始终姿态闲适，慢条斯理地品着新下来的春茶，偶尔投来一瞥，却什么都不说。

没有嘲讽她点一本菜谱的狂妄，也没有解释任何意图，仿佛真的只是带个不懂事的小孩出来吃顿好的。

这态度让素素愈发的不明白了。

更让素素惊慌的是，饭后蘅芜君也丝毫表达出自己真实目的的兆头都没有，反而兴致勃勃的带着她游湖去了。

精致的画舫在碧波上轻摇，两岸杨柳依依，粉墙黛瓦倒映水中，一派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