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枝捏着刀，学着刘延德的样子下刀切鸡肉。

砰……砰……

刀刃碰着案板，发出笃笃的轻响。

起初桑南枝手腕还有些僵，切出来的片厚薄不均，可每一刀落下去，都比前一下稳当些。

随着心里头那股子沉甸甸的闷逐渐散去，手上的动作反倒越发轻巧了起来。

“嗯……有点意思了。”

刘延德在旁边剥着蒜，眼角余光扫着她，“不过你这刀用的还不够活泛，这鸡片要的是嫩。”

“你那力道，切出来的片过于宽厚，炒出来能好吃才怪。”​

“我……我努力。”

桑南枝抿着唇没说话，悄悄松了松手腕。

刀锋再落下去时果然顺了些，薄薄一片鸡肉立马离了骨。

比较下来，虽然比不上刘延德切得那般匀净，倒也像模像样了。​

“还算有点悟性。”

刘延德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褒是贬，手里的蒜皮却扔得利落，“接下来上浆。”

“记着我之前教你的那比例，淀粉和蛋清得兑匀了。”

“少了挂不住浆，多了就成面疙瘩，嚼着剌嗓子。”​

桑南枝点头应着，往鸡片里撒了淀粉，磕了个蛋清进去。

指尖碰着滑嫩嫩的鸡片，那点因李昌被抓而起的慌乱竟随着这反复抓揉的动作，慢慢消散了不少。

“轻点揉，顺着一个方向。”

就在桑南枝稍微有些放松之际，一边的刘延德忽然出了声，“你这是把鸡肉当面团呢？”

“这么使劲，鸡片都被你揉断了，反倒影响出品知道吗。”​

桑南枝顿时扁了扁嘴，顺势手上也赶紧放轻了力道。

厨房里静下来，只有灶膛里柴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混着她抓匀鸡片时那点沙沙响，倒显得格外安稳。​

上好了浆，刘延德往锅里倒了油。

不多时油花子慢慢冒起来时，刘延徳在边上慢慢悠悠的教。

“油温三成热就得下，滑到变色就捞，别等老了。”

“老了的鸡片，嚼着跟皮筋似的。”​

桑南枝站在锅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油面。

看着油面泛起细密的波纹，想起先前学的看油温的法子心里默数着数。

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把鸡片倒进锅里，铲子轻轻拨弄着。​

鸡片在油里慢慢舒展，白生生的，像一朵朵刚绽开的芙蓉花。

“捞出来。”

刘延德忽然开口，桑南枝早就预备好赶紧用漏勺把鸡片捞出来。​

“接下来炒汁。葱姜蒜爆香，加勺高汤，放调料。”

刘延德一边说一边动手，锅铲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汁烧开了勾薄芡，鸡片倒进去翻匀，最后淋点香油提味，齐活。”​

桑南枝在旁边看得专注，手里的铲子也跟着比划。

等刘延德把炒好的芙蓉鸡片盛出来，那股鲜香味儿瞬间漫了满厨房。

“尝尝吧，半教半做……往后自己琢磨。”

刘延德递过筷子。​

桑南枝夹了一片放进嘴里，鸡肉滑嫩得像要化在舌尖，汤汁鲜得恰到好处。

“还真……很不一样。”

桑南枝满意的点点头，“师傅，真好吃。”​

“好吃就学着做。”

刘延德把锅往水池边一推，“自己来一遍，我看着。”

“你本来就不胆小，但刚开始都会怕，慢慢适应着来。”​

桑南枝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铲子。心里头还是有点打鼓，可手上的动作不敢含糊，照着刚才刘延德教的步骤，一步一步来。​

倒油、滑鸡片、炒汁、勾芡……

每一个环节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岔子。

刘延德在旁边没说话就那么背着手看着，偶尔在她快要勾错芡的时候，故意咳一声提醒。​

等桑南枝把自己炒的那盘盛出来，看着虽不如师傅做的精致，倒也像模像样，心里头那口气才算松了。​

“还行。”

刘延德扫了一眼，“比我想的强点。就是芡勾厚了，下次少放半勺淀粉。”​

桑南枝笑了笑，眼角弯出点浅纹：“谢谢师傅。”​

“谢啥，是你自己练出来的。”

刘延德拿起抹布擦灶台，“手艺这东西跟过日子一样，多磨磨多练练就顺手了。”

“多做几遍，闭着眼都能炒出味儿来，那才叫本事。”​

桑南枝点点头。

不管外面的事多乱，不管萧鹤川和李昌的纠葛会闹成什么样，她能攥在手里的，只有这门手艺。

这才是她在宫里、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绝对丢不得。​

正想着，张师傅从外面掀帘进来。

“南枝，刚门口小太监给你的，说是萧千户让捎的。”​

桑南枝心里一跳，接过纸条展开。

上面就一行字——

“安心学技，勿念其他。”

笔锋遒劲，是萧鹤川惯有的字迹。​

看着那字，心里头像打翻了五味瓶。

萧鹤川这是在告诉她，李昌的事他会处理妥当，让自己千万别挂心。​

可怎么能不挂心呢？

李昌在宫里盘根错节这么多年，萧鹤川动了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场。​

“咋了？脸都白了。”

张师傅看她不对劲，凑过来问了句，“出啥事儿了？”​

桑南枝摇摇头，把纸条仔细叠好揣进怀里，指尖按着那点褶皱：“没什么，张师傅。就是萧千户让我安心学手艺呢。”​

“那就好，那就好。”

张师傅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胳膊，“萧千户是个靠谱的，他说没事准保没事。”

“咱们这宫里，手艺过硬才是真格的，人情世故啥的都别想那么多，别的都不用瞎操心。”​

桑南枝嗯了一声，可心里那沉甸甸的感觉又回来了。

御膳房里依旧烟火缭绕，大师傅们吆喝着颠勺，小徒弟们忙着洗菜。

这架势俨然一副李昌被抓的事，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可她自己知道，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不会轻易了结。

桑南枝握紧了手里的铲子，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不管以后遇到啥手艺必须学好。

只有手里有真本事，才能在这地方站稳脚跟。​

“或都弄完了，还敢发愣？”

刘延德压根不留情面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赶紧收拾干净。”

“看在你最近这么努力的份上，下午允你半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