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牡丹城的途中，楚蕙兰对自己儿子如今所拥有的权势和地位，有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直升机一直等在山外，直飞云梦城。

云梦城总督领着一众官员小心翼翼接待，谄媚不断。

偌大的机场，说封锁就封锁。

军用战机，说用就用。

回到牡丹城，马显宏更是纳头就拜。

交巡开路，总督亲自陪伴，各种嘘寒问暖，好听的话能让人心里甜到发腻。

权利果然是个好东西。

若非楚蕙兰本就温婉贤惠，知书达理，又经历过太多事情，恐怕已经迷醉儿子的权势当中，无法自拔。

而后，更是感慨和心疼。

儿子得到的一切特权，都是他用命换来的。

楚家庄园到了。

楚蕙兰下了车，站在庄园外，眼神剧烈波动。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

后来变成了别人的家。

看着朱红大门上，写有楚府二字的金色牌匾，眼眶不禁泛红。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是靠着儿子才回来的。

有子如此，何其骄傲？

“妈，进去吧。”楚牧轻声说道。

“嗯。”

楚蕙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

一眼看去，庄园内是经过重新修整的。

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行走其中，恍惚间，十五年弹指一瞬，虚幻而迷离。

唯有身旁已经长大的儿子，才说明了真实。

在楚家主宅，楚蕙兰驻足，眼神有些涣散。

脑海中，一幕幕画面疯狂涌现。

父母不在了……

曾经温馨的家，也冷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倒像是成了一座监牢。

门口驻守的城卫军士兵神色恭敬，满怀敬畏。

他们甚至不敢多看楚牧的脸，这位手染无数鲜血的英雄，煞气太重。

“妈，要进去看看吗？”楚牧问道。

楚蕙兰点点头，目中泛起恨意。

“看，当然得看看。”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

曾经的苦难历历在目。

即便疯癫的这些年，记忆碎片里也充满了痛苦。

最好的报复，是自己安然无恙站在敌人面前，欣赏他们的绝望。

“啊……”

一步迈入，凄厉的惨叫瞬间回荡在耳边。

楚蕙兰神色不变。

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却有着坚定的信念。

拾阶而上，她看到了正在受刑的周歌和宋美茹。

恶臭味扑鼻而来，带着腐朽。

楚蕙兰静静看着，直到宋美茹一轮刑罚受完，几度昏迷后被强行弄醒。

楚牧眸子冰冷，依旧透着浓烈杀意。

宋美茹无论何等凄惨，在他看来，都还不够！

利息都不够！

“宋美茹。”

楚蕙兰走了进去，平静对视。

宋美茹迷迷糊糊看到眼前的身影，觉得格外熟悉。

等她瞳孔聚焦，看清那张脸后，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恐惧感从灵魂升起。

“还认得我啊？”

楚蕙兰笑了笑，而后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迈步出去。

“别走！”

“楚！蕙！兰！别走！”

宋美茹厉鬼般嘶吼：“凭什么？凭什么？”

她依旧是不服的。

楚蕙兰却并不理会，对楚牧道：“去看看那个人。”

“嗯。”

楚牧点头，带着楚蕙兰来到了隔壁房间。

也是被改造得如同牢房一样，周毅光像是一坨烂肉，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他的嘴，被缝上了，丝线与血肉融为一体，看起来像是一条蜈蚣横亘在属于嘴的位置，狰狞又恶心。

周毅光还清醒着。

楚蕙兰迈步而入，看着此刻的周毅光，忽的一笑。

她本以为重新见到这个男人，会怨恨，会质问，会咬牙切齿。

可她没有。

默默走去，缓缓蹲下。

楚蕙兰就这么静静看着周毅光。

周毅光的视线，迎上了楚蕙兰，旋即瞳孔放大，瘫痪的身体莫名有些颤抖。

“唔唔唔……”

他情绪激动，不断发出声音，似乎想说些什么。

楚蕙兰摇摇头，平静道：“是你自己毁了一切。”

说完，毫不留恋起身离去。

“唔唔唔唔唔！！！”

周毅光歇斯底里，无法说话，无法动弹。

悔得满脸泪水，悔得肝肠寸断。

“小牧，走吧。”

楚蕙兰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报复的爽感，只有些许的惆怅和悲哀。

“妈……”

楚牧有些担心。

情绪，终究要发泄出来才好。

憋在心里会憋坏。

“别担心。”

楚蕙兰展颜一笑：“妈没那么脆弱，过去的已经过去，咱们往前看。”

楚牧笑着点头。

自己的母亲，是温婉而知性的女人，她懂得失，有取舍。

离开主宅，来到小白楼。

无方早已得到消息，所有人都来了门外，翘首以盼。

当楚牧和楚蕙兰的身影出现，母子二人并肩走来。

“爸爸！”

苏楚楚立刻呼喊，迈出小短腿，张开双臂，如乳燕投怀。

楚牧蹲下，同样张开双臂，笑着将楚楚揽入怀里，抱着起身。

“楚楚，叫奶奶。”

苏楚楚侧头看楚蕙兰，从这个跟妈妈一样漂亮的女人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慈爱。

“奶奶？”

苏楚楚歪头，有些不理解。

她的世界里，曾经那个奶奶，和眼前这个人，完全是两个人。

“楚楚，我是奶奶，之前生病了，现在病好了。”

楚蕙兰摊出手：“可以让奶奶抱抱吗？”

“可是……你好年轻，不像奶奶。”苏楚楚犹豫着开口。

楚蕙兰笑得温柔，一如当年楚牧记忆中的笑容。

“你爸爸管我叫妈妈，你管我叫什么？”

“这个我知道，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奶奶抱？”

“好吧。”

苏楚楚想了想，点头，投入楚蕙兰的怀抱。

“楚楚真乖。”

“楚牧。”

苏璃走了上来。

和丁美云一起。

“亲家母！”

丁美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得看起来六十多岁苍老的楚蕙兰，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

但她按耐住了内心的好奇和激动，满面笑容。

“我是苏璃的妈妈，我叫丁美云。”

“亲家母你好。”楚蕙兰连忙热情开口。

丁美云笑得更灿烂了几分，对苏璃道：“傻姑娘，还愣着干什么？喊妈。”

苏璃俏脸有些红，有些羞涩和不自在，但还是红.唇轻启：“妈……”

“好，好。”

楚蕙兰脸上笑容盛开，美.艳无方。

“亲家母，感谢你生了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儿，小璃，也感谢你给小牧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这些年你受苦了，是周……楚牧这小子对不起你，以后让他好好补偿你。”

苏璃同样展颜一笑。

看起来，自己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婆婆，会很好相处。

稍稍寒暄，楚蕙兰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透着沧桑感的男人身上。

他静静站在那，老泪纵横，一言不发。

“段奎……”

楚蕙兰眼中情绪复杂，将怀里的苏楚楚递给楚牧，而后抬腿朝段奎走了过去。

段奎老泪越发汹涌。

眼前的楚蕙兰，跟当年没什么不同。

岁月仿佛被强制逆转。

“段奎，谢谢你……”

楚蕙兰主动抱住了段奎。

“呜呜……”

嘶哑的哭声，再也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