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的身影紧随其后，她整个人几乎都融进了地面的阴影里。她的影子不再是单纯的倒影，而是在地面上无声地流淌，化作数条漆黑的触手，灵活地绕过马尔斯，精准地缠上了从侧翼包抄过来的几具尸体的脚踝。那些尸体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被影子死死拽住，顿时失去平衡，一个接一个地摔倒在泥地里，彼此纠缠，暂时阻碍了尸群合围的脚步。

陈放则冷静地负责断后。他一边搀扶着虚弱的薇雅，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后方。他的手腕快速地一抖，三张黄色的爆裂符便脱手而出，没有丝毫花哨，以品字形精准地飞向尸群中几个行动最快、威胁最大的目标。

“轰！轰！轰！”

三声沉闷的爆炸在尸群中响起，火光和冲击波将后续涌上来的尸体掀翻了一片，碎裂的肢体和泥土混杂在一起，有效地迟滞了它们的追击。

整个过程，四人之间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全凭着生死之间磨砺出的默契。他们就像一个配合了千百次的整体，每个人都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硬是从这数以百计的诡笑军团中，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最终，四人冲上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岩石平台。这片平台约莫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由几块巨大的黑色岩石构成，地势比周围的沼泽高出数米，只有一条狭窄的斜坡可以通上来，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临时据点。

一踏上坚实的岩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四人几乎是同时靠在了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沼泽夜晚的冷风吹过，带走了身上的热气，却吹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

马尔斯将盾牌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他那只完好的手臂肌肉虬结，此刻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贝拉的消耗同样不小，她靠着岩壁缓缓坐倒在地，脸色苍白得像纸，黑色的影子重新收拢，安静地待在她的脚下，颜色比平时黯淡了许多。

薇雅的情况最差，神术的透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靠在陈放的身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呼吸微弱而急促。

陈放扶着她，让她靠着岩壁坐下，自己的呼吸也有些不稳。他撕下衣摆的一角，默默地擦拭着薇-雅脸上的污泥和泪痕。

短暂的寂静，只剩下四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尸群骚动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穿透了夜幕，打破了这片刻的安宁。那声音不似人声，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又吐字清晰，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戏谑。

桑德斯的身影，从下方那片骚动不安的尸群后方，缓缓走了出来。他每走一步，周围的尸体就自动向两旁退开，为他让出一条路。

他停在岩石平台下方，抬起头，血红色的目光扫过平台上的四人，最后落在了薇雅的身上。他扯动嘴角，似乎是想做出一个笑容。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人类所标榜的‘正义’。”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可以亲手屠戮自己的同胞。真是可悲，又真是虚伪。”

这番话语调平淡，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薇雅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

薇雅的身体一颤，她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她想站起来，却被陈放按住了肩膀。她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指着下方的桑德斯。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

“闭嘴！你这个……窃取了神明躯壳的窃贼！”

“是你，是你扭曲了他们的安宁，是你把他们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怪物！我们不是在屠戮，我们是在给予他们解脱！你，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

“解脱？罪恶？”

桑德斯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沼泽上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嘲弄。

“弱者总喜欢用这些词汇来安慰自己，不是吗？道德，不过是你们为了束缚彼此、让强者无法为所欲为而编造出来的枷锁。”

他停下笑声，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没有了嘲讽，只剩下一种近乎于漠然的平静。

“我已经不是凡人，我是神。规则，由我来制定。”

“在我的眼中，死亡并不是终结，它只是生命形态的另一种延续。我给予他们的，是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的永生，是真正的‘慈悲’。”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坦然，仿佛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

随着他的话语，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

之前一直护佑在他身体周围的那些血色光芒和黑色死气，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开始疯狂地向他的掌心汇聚。空气中发出“嗡嗡”的低鸣，一个拳头大小的能量球在他的掌心迅速成型。血光与黑气在其中高速旋转、碰撞、融合，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核心。

周围的光线似乎都被那个小球吞噬了，让它显得愈发深邃和危险。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所有人。

那双血红色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眸子，穿过了数十米的距离，越过了下方的尸群，像两颗烧红的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陈放的身上。

陈放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桑德斯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毫无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在这些凡人之中，你这只虫子，最会钻营，也最让我感到不快。你的那些小聪明，是最大的威胁。”

“那么，就从你开始吧。让你亲身感受一下，神明真正的怒火，究竟是什么样的。”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桑德斯掌心的能量球没有被投掷出来。

它在他掌中直接迸发，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瞬间释放，化作一道足有手臂粗细的、混合着血与死的暗红色能量光束，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撕裂了沿途的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