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头的力量很强，但这种强大带着一种不协调感。就像一个瘦弱的孩童，却挥舞着一柄千斤重的巨锤。锤子是厉害，但挥舞锤子的人，本身却不具备那样的根基。他的力量，似乎并非完全源于自身。

陈放的脑海里闪过山顶那个被血浸透的祭坛，闪过那些失踪的蛮族，闪过大祭司举起骨杖时，杖顶骷髅眼中亮起的红光……那红光，和此刻希杰眼中的红光，如出一辙。

共鸣……是通过某种仪式或者媒介，在和别的东西产生共鸣。

源头！

陈放闭上眼睛，忍着脑中针扎般的刺痛，将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道力，全部灌注进了怀中的罗盘。他没有拿出来，只是凭着那一点微弱的感应，去捕捉这洞穴中混乱的力量流向。

罗盘的指针在他的感知中疯狂地颤动，无数驳杂的气息像是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冲垮他本就脆弱的精神。血腥味、狂信徒的念力、马尔斯狂暴的气息、薇雅微弱的圣光……

就在这片混乱的海洋中，他捕捉到了一缕极其细微，却与众不同的波动。

那是一股和老祭司身上血魔法同源的力量，但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邪恶。它不在这里，不在这个通道里，而是从……洞穴的更深处传来。

陈放猛地睁开双眼，混沌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无比。

他明白了。大祭司本人或许只是一个开关，一个钥匙。真正驱动希杰，施展这片血色领域，压制薇雅圣光的，是藏在洞穴深处的某个东西！一个真正的“血神祭坛”，或者别的什么“力量之源”！

只要毁掉那个源头，大祭司就会被打回原形，希杰的控制也会被解除！

“贝拉！”陈放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战场，传到贝拉耳中。

贝拉身形一顿，一道影子从她脚下延伸出去，将一名偷袭的教徒钉在墙上，她本人则闪到了陈放身边，警惕地护着他：“怎么了？你撑不住了？”

“听我说，”陈放语速极快，指着远处好整以暇的大祭司，“他的力量不是自己的！源头在洞穴深处！我们得去切断它！”

贝拉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正在浴血奋战的马尔斯。放弃直接支援他，转而深入未知的黑暗？这个风险太大了。

“吼！”

一声震天的怒吼打断了她的思绪。

马尔斯终究是慢了一瞬，被希杰巨大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胸口。他整个人像炮弹一样被轰飞出去，狠狠撞在侧面的石壁上。

“轰隆！”

坚硬的岩壁被撞出了一个人形的凹坑，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马尔斯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身上那股黑红色的气焰，瞬间黯淡了一大截。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希杰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再次压了过来，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不能再等了！

看到这一幕，陈放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犹豫，只会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他一把抓住贝拉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贝拉，你带薇雅去！找到那个源头，毁了它！”

贝拉看着陈放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远处危在旦夕的马尔斯，一瞬间明白了陈放的打算。

“那你呢？”

陈放推开她，自己踉跄着站直了身体，挡在了她们和主战场之间。他从怀里摸出几张泛黄的符纸，夹在指间，虽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我来殿后，”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得有些惨烈，“总得有人，为你们争取点时间。”

“不行！”

薇雅脸色难看。

“我不走！陈放你不能一个人留下！”

贝拉的动作更快。她没有说话，只是侧身一步，直接挡在了陈放和薇雅面前，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道防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我们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

胸口的剧痛让陈放眼前阵阵发黑，他强行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腥甜，目光越过贝拉的肩膀，投向远处那片混乱的战场。马尔斯每一次沉重的喘息，每一次拳头与巨怪身躯碰撞发出的闷响，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听我说完。”陈放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大祭司的目标是我，那个所谓的‘圣子’。如果我跟你们一起走，他会立刻放弃马尔斯，带着所有人追过来。到那个时候，我们谁都跑不掉，更别提找到那个源头。”

他顿了顿，让这个残酷的事实有时间沉淀下去。

“只有我和马尔斯在这里拖住他，拖住希杰，你们才有机会。这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活路。”陈放的视线从贝拉决绝的脸上，移到薇雅满是泪水的眼中，“时间不多了，别犹豫。”

“吼——！”

又一声痛苦的咆哮从远处传来，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力竭。

薇雅和贝拉的身体同时一僵。她们顺着声音望去，只看到马尔斯的身形又一次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这个选择太残酷了。

可是，陈放说的是对的。

贝拉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她看着陈放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到透明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燃烧般的决意。她明白，再争执下去，只是在浪费陈放和马尔斯用命换来的时间。

她猛地一咬牙，眼圈瞬间红了，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一把拉过还在哭泣的薇雅，声音绷得紧紧的：“我们走！”

薇雅还想说什么，却被贝拉用力拽着，踉跄着后退。她回头看着陈放的身影，泪眼模糊。

陈放没有再看她们。

他知道，多看一眼，心里的那份决绝就可能动摇。

他猛地抬手，将指间夹着的三张符纸向前甩出。

“开！”

符纸在半空中无火自燃，瞬间爆开，三团刺目的光芒连接成片，一道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光幕凭空出现，硬生生将几名冲杀过来的狂信徒撞了回去。光幕滋滋作响，暂时隔开了一条通往洞穴深处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