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临，谷口三道弩阵悄然成形，弓弦紧绷，落木埋草，陷坑连连，火线藏于雪下。

谁都看不出来，这里埋了多少杀机，草原大营，气氛却压得透不过气。

巴图尔披着重甲坐在主位，斡古儿立于下首。“探子昨夜未归。”

“前夜派出的快骑也没回来，中部粮线全断，西侧断回音，我们……被困了。”

巴图尔咬牙，目光阴鸷。“他们设了骑哨封线？”

斡古儿点头：“是，不是常规骑哨，是昼夜追踪式，逃一个，杀一个。”

巴图尔望着地图，咬牙切齿。“柳闲这是……”

“想让我们死在这雪原上，他还是不打，他就是困，围，耗。不费一刀，灭我军心。”

当夜，巴图尔终于坐不住了。“派骑兵，突围西林，必须摸出一条路来，否则……全军困死！”

斡古儿领命，连夜调五千精骑，从谷口西侧隐行而出，寅时将至，北山西谷，风雪压林。

姜无衣站在阵前，眼神如弩弦。“来了。”

她声音低沉，话音未落，段晨便翻身上马，口令一出：“备弩——！伏兵起。”

林中，两百锦衣精骑悄然跃出，贴林布防，五百火弩手藏于左右侧翼，三道阵线，静如夜雪，却寒意逼人。

前方五千草原骑兵破林而出，一骑斥候刚探头，一支火羽破空而至，正中前胸！

轰！一声爆响起，火线从林地中央猛然炸开！

草原军还未来得及反应，前阵已崩。“弩阵！有埋伏——！”

骑兵大乱，冲锋未成阵，反成靶子，弩箭如雨，三道火光连绵而起。

姜无衣目光沉静，轻声一喝：“落火！”

前阵轰然炸响，草原骑冲不过去，被接连三道弩火炸得七零八落，段晨策马掠过林梢，一刀落下，斩断敌军队列。“反击——！”

黑甲精骑自谷底冲出，配合火弩轮次推进，逼得敌军丢盔弃甲、回逃不及。

战后，残雪未融，血已冻成冰，谷口之外，尸堆如丘，三千草原骑尽丧其半。

回营时，楚怀安立于营前，望着远处炊烟微起，他缓声道：“殿下，草原军这回是真的……出不去了。”

柳闲站在高台，手中仍握那一枝箭羽，他望着夜色，缓缓道：“那就让他们——”

“慢慢耗着，等他们粮尽水竭，人心尽散，再由我们一人一刀，送他们归西。”

楚怀安抬头，看他一眼，低声一句：“你打的，不是仗，是……绝境。”

柳闲轻轻笑了笑，声音落进风雪中。“谁让他们……先把我当了废物？”

夜风翻卷，雪落不止，柳闲站在高台，目光越过营帐，远望那片被暮色吞噬的北境荒野。

他刚说完“慢慢耗着”，楚怀安便沉声站定，递上一封密信，字迹翻飞，朱印犹热。

“东境信鸽来报，大齐边军已调三镇，兵马屯于景炎河畔，看样子，是打算趁机捅刀。”

柳闲接过信，一眼扫过，眉峰却未动一下，只是淡淡地一挑嘴角，像听见了什么稀松平常的小事。

“他们想借北线消耗，趁虚而入？也好，咱们北军才扎完栅栏，正发愁没地方发火。”

楚怀安面沉如水，沉声问道：“殿下打算如何？东境一旦有变，南线也会随之受扰。”

柳闲笑了笑，拇指轻敲信纸，眼中却透出一抹锐意。

“很简单，把火往东边引，北线之事交给段晨镇守，三日内我东走三百里，让大齐知道，他们不是来趁虚而入，而是来送刀口的。”

楚怀安一愣：“殿下亲自去？”

柳闲拍了拍他肩膀，语气不重，却句句落在骨子里。

“别人不行，我得亲自去。东境地形我熟，骑兵我会用，这仗必须打得像是意外，像是大齐自己点了自己家的火。”

夜间，雪落如墨。

锦衣卫密营内，段晨正整装完毕，接到调令后便立刻入帐。“殿下，您真要亲自东行？属下愿领骑前往。”

柳闲正披着轻甲束带，一边整理咒纹图谱，一边头也不抬地道。

“你留在北山，盯住巴图尔，别让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出去，这一仗，得打得快，打得狠，还得打得像是大齐自己在窝里乱，明白？”

段晨眉头紧皱，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担忧。“那属下再派三百夜鹰随行，听调。”

柳闲点头，顺手扣好外袍领扣，随口道：“好，轻骑随我，今夜出谷，黎明之前，抵景炎。”

“记住，从现在开始，这仗叫东压北解。”

夜行之路，三百轻骑如黑影掠过山谷，马蹄落雪无声，整支队伍如箭矢般穿行在风雪之中。

柳闲策马当先，披风卷起，在冷月下拖出一道幽影，这支队伍没有鼓号，没有旌旗，连呼吸都压至极限，只留咒灯微光指引前行。

赶至第三日拂晓，前锋骑已接近景炎河北岸。

远处三座大齐边防关隘沉入云雾之间，咽喉之地，已隐有哨旗升起，军营静默却不松懈。

楚怀安派出的前哨密探此刻正隐于崖下，低声禀报。

“殿下，前方有三座营寨，分别是长风寨、河影寨与碎石关，三营互为犄角，夜间有骑哨交替。”

柳闲翻身下马，蹲在一块风化石后，目光扫过地形，眼底冷静得近乎疏离。

“夜袭河影寨，突营断粮，伪装成本地兵哗变，破寨之后不恋战，立刻放火烧粮，再攻碎石关的辎重营地。”

他站起身，披风落地，风掠而起，猎猎作响。

“告诉夜鹰，入寨之后，一不抢人，二不烧营，三不乱箭，只杀运粮人，只动辎车，杀得越干净越像内斗，我要大齐看完之后，连敌人是谁都不敢肯定。”

夜半三更，第一道暗哨倒下时甚至没来得及出声。

柳闲身形如鬼，闪入河影寨后巷，手中短刃划过哨兵咽喉，鲜血喷溅在他黑衣袖口，却不留一丝味道。

片刻后，寨门轰然洞开，三百夜鹰如鬼魅般涌入，破风而入，无人高呼，无人惊乱，只闻刀刃破骨之声不断。

运粮小队刚要翻身迎敌，一排弩箭已从侧翼斜刺而入，箭矢带火，一击封喉。

柳闲亲自带队，一边冲杀一边点燃粮草车棚，火光照亮半边天，他纵身一跃，落入寨心，一刀斩断辎车木轴。“起火——！是本地兵哗了！”

“南线调令未至，他们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