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守将还未清醒，火势已冲天，南寨随风，整座河影寨瞬间乱作一团。

天将破晓，柳闲策马而出，身后是滚滚浓烟与炸裂声。

三百夜鹰不带一丝拖泥带水，转向南侧碎石关辎重营突入，火雷一响，仓库天翻地覆。

碎石关守将慌乱出营，却未见敌军影，只剩烧成灰的木栅和倒塌的军棚。“是内乱，是叛兵！不是，是南部兵策反！”

谣言如风，沿着被点燃的营地迅速蔓延，三座边防寨一个未灭，却全乱了心神。

柳闲远远站在山坡上，望着整个景炎河谷沸腾如火，身边夜鹰副将低声道。“殿下，接下来如何？”

柳闲轻笑，拂去衣上尘雪，回身披风一展。“下一步，咱们就把消息送回大齐朝堂，告诉他们，是他们自家的兵想造反，至于北境？巴图尔若敢趁乱出动，那我便借东风一鼓作气，正面吃他！”

副将应声一拜：“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安排回信之人。”

柳闲瞥他一眼，目光里没带几分情绪。“记住，这一次不是赢仗，而是让他们自己，怀疑自己，真正能毁掉一国的，不是外敌，而是他们自己不相信自己。”

夜风自东南吹来，吹皱葫芦谷深处一池积雪，林木簌簌摇晃，仿佛山中藏着什么活物正缓缓苏醒。

柳闲站在谷口悬崖边，披风猎猎，手中握着刚刚磨好的羽箭，神情却格外冷静。

他望着远方林线，声音平缓却透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命令感。“八千人，分两翼藏入山林，谷口不设拒马，只留空道，引他们自己冲进来。”

副将一愣：“殿下，不设拒马……若他们识破怎么办？”

柳闲没转头，只用拇指轻轻扣了扣箭羽尾端，语气仍旧平静。“他们不会识破，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占尽先机，五万人打我三百人，谁不动心？”

他收起羽箭，转身缓步下山，一边走一边吩咐。“告诉楚怀安，主阵藏在谷底，不要提前开火。”

“等他们中军露头，看到我们溃败，再由段晨两翼一斩，封住谷口，打他个一锅端。”

这一切，都始于两日前送入大齐军中的那封“投诚密信”。

信中详细写明大周夜袭东境，只是临时之策，夜鹰兵力已尽，如今柳闲仅带百余残兵潜伏在葫芦谷休整。

那字迹歪斜、墨迹未干，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叛兵临阵倒戈、胆战心惊时写下的。

可偏偏，这封信被直接呈到了大齐皇子黎苍然案前。

黎苍然身披明金甲，正在指挥军务，看罢书信，眼中轻蔑一闪而过。

“柳闲？那个被他们称作废皇子的太子？他敢一个人躲到我大齐边境，算他胆子够肥。”

身旁幕僚劝道：“殿下，这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

黎苍然冷哼一声，将信纸一甩，语气森冷。“若他真是诱敌，何苦不多来点兵？区区百余人，还敢占山为王？”

他挥手而起，重重拍在营桌上，口令出口，震彻军营。“传令下去，全军拔营，五万兵力进境。本皇子要他柳闲的项上人头，挂回京城大街！”

三日后，大齐大军抵达葫芦谷外围，四野一片沉寂，只有风卷雪林，送来些微的寒声。

黎苍然立于高处，望着山谷之中薄雾腾腾，冷声一笑。“当真只布空谷？一点障眼法都没有？”

副将回道：“属下已派轻骑绕行谷后，确实未见主力埋伏，连寨篱都未立，恐怕真是伤兵残军。”

黎苍然一甩披风，直接下令。

“全军开进，斥候前出三里，其余随我入谷。他柳闲不想打，我就逼他打，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正军压境。”

葫芦谷口，柳闲静坐于一块老石前，左手轻握短弓，右手拿着一块山梨干慢慢啃着。

耳边风声微动，他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低声一句。“来了。”

身后夜鹰传令兵立刻躬身：“敌军先锋已过谷口，主军列阵于谷内开阔地，尚未觉察异状。”

柳闲点点头，抬手将咬了一半的果子随手丢下崖底，话音带着几分戏谑。“咱们这锅已经烧了三日，该开锅了。”

他站起身，目光一沉，声音一字一顿传至林中。“段晨，两翼合围。”

“楚怀安，放箭不打人，先破马，留命，折兵，告诉每一名夜鹰，今日不求杀敌，只求破胆。”

几乎就在命令传下的同时，葫芦谷山腹深处忽然响起三声重鼓。

咚、咚、咚。

原本还列阵整齐的大齐军忽然察觉林中有异，却未及反应，一排弩矢自左侧林中破风而出，专打马腿。

马嘶声震天响，数十骑军人仰马翻！

还未反应过来，右侧山林也炸出火线，一串火雷引燃落叶草木，浓烟滚滚之中，山顶忽有披甲夜鹰疾冲而下！“敌袭——！是大周设伏！”

“中计了！我们被困了——！”

人声鼎沸，整个谷中瞬间乱作一团，阵型彻底崩溃。

黎苍然抽出佩剑，脸色铁青，望着四周密林不断冒出的火光，怒吼一声。“全军列防！中军不动，左右收拢，向北突围！”

可他话音未落，谷口后路竟也被段晨亲率夜鹰精骑一刀截断，八千人自山后压来，将整个谷地团团围住！

段晨手持铁弓，一箭贯穿敌旗，冷声而立：“一人不留，打崩他们胆子。”

这场埋伏，持续不过两个时辰，却如同打雷落雨般精准无情。

大齐五万大军在谷中四面受敌，根本无法列出完整阵型，大批士兵如羊入虎口，被一点点从山谷两侧逼入谷底泥潭。

谷口、谷腰、谷底，三重杀线，弩箭、火雷、斩骑，全数打穿。

而柳闲始终未下山，只在谷顶望着局势缓缓压下，眼神冷静得像冰。

他身旁的副将低声道：“殿下，敌军已溃，大军后撤求生，是否追击？”

柳闲摇头：“不追，他们今日不是死多少人，而是记住我，怕我，从现在开始，大齐每一场边境会议，都会提一个名字，叫柳闲。”

黄昏将至，火光尚未熄灭，战地上尸横遍野，残兵败卒逃向边防，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