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古儿瞳孔收紧，猛地站起，抓住那人衣领。“说！”

俘虏颤着声音。“他……他说你们快饿死了，让我回来转告你一句话，说什么？说你这仗，不该拿自己下棋。”

斡古儿愣住，脸色白了一瞬，转身猛地扫翻桌案，整块地图裂成两半。

夜鹰中军帐。

柳闲翻着战报，段晨立在一旁，压着嗓子说。“今夜，是斡古儿粮断第五天，探子来信，城中已有兵哗之兆。”

柳闲放下竹简，抬眼看他一眼。“让楚怀安出西南，把他退路封死。”

“你带人绕北山，从冷林谷回切望牙，别打门，翻墙，只破中军，三刻钟后，我要见斡古儿的帅旗倒地。”

段晨拱手一礼，目光沉定。“属下，领命。”

夜半时分，望牙城内，鼓未响，兵未列，风声四起。

西南一带，楚怀安率三千老兵堵死后撤路线，战马披毯，无声列阵，而北墙之下，段晨带领两百锦衣轻甲，顺着水渠翻入城中。

沿巷而入，破开街角防火缆绳，一路直穿斡古儿营区，守军刚察觉火光，楼台已起大火。“敌袭——！”

还未喊完，段晨一刀斩旗，一脚踹翻主帐帐门。“斡古儿何在！”

夜鹰骑从三面破墙入巷，火光中，望牙再度沦陷！

段晨一刀斩断敌旗，脚步未停，长刃顺手一挥，将主帐帘撕成两截。

营中火光映脸，他目光凌厉如刀，喝道：“斡古儿何在！”

破城之夜，望牙再陷，兵哗未止，火线未熄，就在这一夜破晓之前，一封密信却沿着南岭密道，悄然送进夜鹰中营。

段晨回营未歇，便将那封信呈至柳闲案前。“殿下，是越苍旧部动了。”

柳闲刚换下战甲，坐在灯前拭掌，听到这话，眉头挑都没挑。“动多少？”

段晨翻开信页，指落在信中一行密文上。“约一万七千轻骑，打着南林防务旗号，从清泉峡绕道南压，为首的是李勋。”

柳闲抬眼，声音平静如常。“李勋？那老狐狸居然还活着。”

他手指轻敲桌沿，目光扫过咒图南侧数十道小路，落在一点上。“清泉峡……倒是个好地方。”

段晨立于一旁，低声请示：“要不要预先调兵堵口？”

柳闲摆了摆手，眼里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光。“别堵，让他们进来，再传令西南各营，开始转移表粮，留下空营一座。”

段晨一怔：“……诱敌？”

柳闲将茶盖轻扣，起身披上狐裘，语气极轻。“我们给他们设个‘翻地火营’。”

“这一次，不用夜鹰，调山兵，埋雷三层，坑陷五处，等他们睡热了，再送他们一场雪崩。”

三日前，柳闲便已命人清空谷中哨所，将原山兵第三营伪装成后撤粮仓，旗号混乱，哨塔低垂。

夜里每三更放一支火箭，装作有人夜袭，被动回撤，整整两日，越苍斥候反复来探，李勋亲自绕营观察一遍。

回帐后，他笑了，手中羽扇轻轻一合。“柳闲这人，看着聪明，骨子里还是年轻，把望牙夺回，果然心虚了。”

副将躬身行礼：“大人，前方谷地确实兵力稀疏，粮营三处未设重哨。”

李勋望着地图上那片弯曲山道，嘴角缓缓勾起。“夜袭谷地，破其粮源。”

“拿不下也得烧了，叫他北线打得赢，南线饿得快，传令，今晚入谷，三更动火。”

翻地营，夜色如墨。

营中仅留百余人，皆装成杂兵，火堆燃着草料，粮仓门半掩，像极了真撤兵的仓促，而山下越苍骑队正在集结。

李勋披着旧甲，骑马行至最前头，望着谷地一片安静，语气沉稳。“分三翼入林，不必杀人，只烧粮，注意火势方向，莫让山风灌倒谷口。”

副将点头领命，五千骑兵静步入谷。

风从山顶落下，卷着微霜，草丛轻颤，林中，一块石后，柳闲披甲而坐，手中持一支引火钩索，目光望着夜色深处。

段晨低声汇报：“已入谷三成，前锋距火坑不到一百步。”

柳闲点头，将引火索轻轻一扣，低声一句：“封谷。”

轰——！

北岭炸雷响起，土石飞溅，越苍前军被当头拦腰截断！尚未反应过来，地面忽然崩陷！

五处火坑先后爆燃，烈火卷地，燃至腰膝，营道如地龙翻身！谷中山兵齐起，弩箭如雨！

柳闲翻身上马，长刀一挥，率骑自谷顶俯冲而下！“夜袭我粮营？今夜让你们见识什么叫——翻地火营！”

李勋措手不及，被炸落马下，一身战甲焦黑未干，抬头便见山下火海蔓延，副将扯他后退：“将军——中计了，快撤！”

李勋咬牙，望着整片谷底沦为炼狱，心头只剩一个念头。“这柳闲，真是疯了……”

夜鹰主营，姜云立于营外，远望山火连天，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身边军医悄声道：“王妃，殿下入谷后一直未出，该不该派人去接？”

姜云没动，只低声说：“不急。”

“他要是下去了一炷香还没出，那才是真出事，但你看那火，正往山顶烧，他还没疯。”

半夜丑时，柳闲回营，铠甲带着焦痕，披风上还挂着半截羽箭尾。

姜云接过他手中的兵书，一边拽住他肩膀，冷着声音说：“你伤哪了？”

柳闲咧嘴一笑：“没事，这箭擦过去的，我还活着——说明又强了点。”

姜云皱眉：“你就知道嘴硬。”

他不争，只是把她拽近一些，低声说：“这仗，打得值，越苍这一击，扑空了，他们自己心也该凉了。”

次日清晨，南岭哨所斥候来报，越苍主军全线撤退，军中疑有乱令，后方咒旗未齐。

不到两日，南线就传来密信。“越苍国主致信大周陛下，提议划定三十里缓冲地，愿撤边军五万，恢复通商。”

柳闲翻看那封信，边角烫印着越苍王章，火漆未冷，段晨站在一旁，压低声音：“殿下，越苍……服了？”

柳闲放下信，望着远处雪岭线，神色极淡。“不是服，是怕了，他们以为我疯，其实只是输不起。”

他语气不轻，像是在说一桩旧事，而非刚刚踏碎一国边线，段晨收好信函，低声一句：“属下请示，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