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靠在石像前，胸口剧烈起伏，一道血线从嘴角滑下。

悟能盘坐在墙角，佛珠几乎全部炸裂，仅余一颗，挂在颈中。

苏夏将秦书音安置好，撕下布条给她包扎伤口，脸色苍白。

李正国看着鬼铃，那铃身已变黯淡，魂识受损。

陆千秋一边倒水给大家喝，一边蹲下看着黎州：“你还活着吧？”

“这点儿命，我还撑得住。”黎州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却没有一寸肌肉不在发抖。

这个侧殿，是临时避难点。

但没人敢说这是安全的。

石壁上，绘着的镇妖图腾正缓慢发光，那是一种古老而复杂的法纹，和现代道法有些许不同，像是混合了汉唐前的祝咒体系，阴刻着一头“多目邪神”的图像，眼球遍布全身，周围有大量民俗鬼神护围——有像门神的、也有像城隍的，甚至还有藏地“护法神”的影子。

“这个地方……不是普通的地宫。”顾寒低声道。

“这不是给人建的。”黎州喃喃，“这是妖神冢内部的祭坛之一……封闭空间。”

“那我们不是……进了它的胃？”陆千秋皱着脸说，“老子真要吐了。”

“错。”悟能突然开口，脸色苍白却语气郑重，“这是‘封神反阵’。”

“什么意思？”李正国皱眉。

“用来困住妖神本体意志的古阵。这地方的存在，是为了引神、困神、伪神化形。”

“所以我们被它顺势送到这里，是……它想用我们继续祭祀？”

没人回应。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此时，在他们不知的方向，涂山玉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沿着地宫最深处一条断裂的支脉缓缓爬行。她整个人像是从泥沼里拖出来的，半边脸被灼烧，额头裂开一道口子，血与黑气混在一起，沿着脸颊滑落。

她还活着。

但不完全了。

她的神识正在被撕裂。不是一瞬间的毁灭，而是一种被抽丝剥茧的缓慢“篡改”，像有另一股意志，一点点爬进她的骨血，把她本来的“她”——一寸寸吞掉。

“你以为你在借神。”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低沉、沙哑，不似人类，也不属于任何语种，却在她的识海里明明白白地响着。

“但实际上，你只是个容器。”

涂山玉猛地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像疯了一样撞墙，咒骂着什么，口中喷出黑血。但那团“火”仍旧在她眼眸深处燃烧，不断扩散，如同一条蜿蜒的蛇，盘踞在她灵台最深处。

“我要成神……”她低声呢喃，像在说给自己听，也像在压制体内那股正愈发壮大的声音。

“你会。”那声音答。

“但不是你来主宰。”

一只枯瘦的手影，仿佛穿过了冥界的阴雾，从她的背后探出，按在她心脏上。

那一刻，涂山玉发出一声嘶哑尖啸，体内的灵魂波动猛地炸裂，化为无数断片四散崩离。

下一秒，她缓缓直起身子，眼神空洞，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那不是涂山玉的笑容。

“祭祀者已入位。”她低声呢喃，声音多出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共鸣，“诸门当开。”

与此同时，地宫侧殿中，众人正在勉强恢复状态。

秦书音已经昏睡过去，苏夏守在她身边，给她喂水。

顾寒靠在壁画前，手里还握着一张未燃尽的咒符，符纸已经浸透鲜血，边角干裂。

悟能盘坐，闭目持咒，额头冷汗未干，仍旧努力稳住自己破裂的神魂。

陆千秋则蹲在角落，一边吸着烟，一边用手机对着残墙拍照，还时不时戳两下屏幕。

“你拍这玩意干嘛？”李正国皱着眉问他。

“这墙上的东西我觉得眼熟。”陆千秋吐了口烟，叼着烟说，“我小时候在我老家宗祠后面的地基砖上，见过这种符号一角。”

“你说什么？”黎州猛地睁眼。

“我是认真的。”陆千秋表情少有的严肃，“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块砖后来我们家人都不准碰，说是‘镇宅眼’。我爸说，那是我们祖上请阴门道士封的，说要是那块动了，我们这一支就得断。”

“你老家在哪儿？”顾寒忽然问。

“湘西那边的山口镇，村里以前有个‘七女悬井’的传说。”

“七女悬井……”李正国皱眉，“我在局档案里看过，这案子八年前就立了，说是民间流传七个女童在腊八夜莫名投井，地方上不愿深查，还封了案。”

“那口井被铁链封住了。”陆千秋点头，“但我爸说，那井下面……不是水，是一张脸。”

“你祖上的镇宅符，七女祭祀，神面井眼……”黎州低声说，“这些全连上了。”

他抬起头，神色极冷：“妖神不是今天才现世，它在民间的很多传说里，早就渗透成一部分。”

“涂山玉，是在唤醒它。”

“但它，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挑人。”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陆千秋低头看了眼。

“是黎灯！”他瞪大眼，“她发了条信息！”

李正国立刻凑过来，众人围拢过来。

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了五个字：

【快回来，它出城了】

黎州脸色猛地一沉，几乎在瞬间站起身来。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地方。”他说，语气冰冷，眼神却锋利到极致，“妖神不再局限于地宫，它正试图‘上行’。”

苏夏当机立断：“秦书音我背着走，哪怕拖着，也得出去。”

顾寒闭上眼，默念口诀，将最后一张备用的“地遁符”贴在地砖裂缝上。

“我能开启一条小道。”他说，“只能维持五分钟，但应该足够我们穿过这片地层。”

陆千秋一手扶住黎州，一手仍不忘把拍下的壁画存在手机云盘上，嘴里还在念叨：“回去得让我爹看看这些东西，他当年说的‘井神’，搞不好就是这玩意的某个投影。”

“陆千秋。”李正国一边帮悟能调整衣袍，一边开口，“回去如果你爹还在，就抓紧时间问，他知道的比你想的多。”

顾寒符咒点燃，地砖中升起一道灰褐色光线，如同一道古旧裂缝被强行撕开。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