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接一个穿行其中，不再多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一个比黑夜还要黑的通道。

当他们再次踏上地面，头顶是一座塌陷的石殿，四周堆满了狐面石像，神态或笑、或哭、或怒、或哀，面具裂痕中隐隐透出暗红色的旧血。

这是一座遗弃的“狐族祭坛”。

荒废、破败、而又古老得令人心惊。

顾寒蹲下，用指尖从其中一尊狐像座下抠出几枚黯红色的碎片。

“骨符。”他说，“不是用于保护，而是……”

“血祭用的。”黎州接过，眼神凝重。

“这是涂山玉他们一脉留下的。”苏夏环顾四周，低声说，“她不是第一个想‘借神’的人。”

他们继续深入。

穿过三道拱形狐门后，一座隐藏的密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密室中没有灯，但众人刚一踏入，墙上那些残破的狐面石像眼眶中竟突然亮起一丝丝磷光。

像是某种沉睡中的意识，被惊醒了。

悟能和尚步履沉稳地走入其中，在正殿正中停下。他抬起手，从墙缝中缓缓抽出一卷卷叠在一起的狐皮。

“这是……史卷？”李正国皱起眉头。

“是‘祭律’。”黎州凝声道。

那是一套用狐皮书写的古文，混杂着篆书、阴文和失传的咒字，每一页都散发着幽凉的气息。

顾寒扶着壁龛坐下，低声念出其中一段：“……先狐涂山始祀，献婴孩以贺初月，怨煞以通灵路。千魂祭毕，神眸降世。”

“不是一个神。”苏夏轻声说，“这是个‘拼接体’。”

“对。”黎州点头，“不是一个单一的妖神，而是数百上千年来，人类、狐族乃至异种所献祭出来的‘怨念集合体’。它不是有名字的神，是靠血、魂、信仰和咒术堆出来的概念。”

悟能闭目合掌，喃喃自语：“这已非神，非妖，非鬼，非人。”

“它是……民俗邪神。”李正国沉声道，“我们的恐惧所造。”

陆千秋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说，咱要打的，不是一个妖，而是一整套宗教体系？”

没人笑。

他们越看越冷。

那卷狐皮史律的最后几段，是血字涂写：“祭神者，若不能胜神，则将归于神。神食其魄，魂归冢中，肉为狐形。”

“原来这就是涂山一脉的宿命。”苏夏沉声说，“每一代祀主，最终都会被这东西反噬。”

“所以她要逃。”黎州眼神微冷，“她以为能成为例外。”

“但她已经被吃了一半。”顾寒看着手中的骨符，“现在的她，只是个器皿。”

李正国起身，脸上是难得的冷怒：“这祭坛还活着。”

“什么意思？”陆千秋问。

“墙上的符在变。”李正国抬头，“你们看——”

果然，那些原本刻在墙上的狐面图像，在磷光中慢慢模糊扭曲，像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在无声地聚集、低语、蠕动。

“走吧。”黎州重新把卷轴收好，“这地方待不得。”

他们再次踏上离开祭坛的废道，走得极快，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看他们。

没人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时间已经不多。

此刻，城市边缘。

黎灯正坐在一间废弃小旅馆的二楼，门窗用胶带封死，玻璃上贴满了符纸。

她满头冷汗，眼神空洞。

一张泛黄的地图摊在她面前，那是城市旧规划图，几十年前的版本，上面红笔勾画出数十个重叠的标记，全是“人消案”、“尸异案”、“无影案”所在。

她手中紧握着那枚被苏夏留下的护魂符，符纸已经开始发焦。

“它……不在冢里了。”她喃喃自语。

地图最边缘，一处原本被她用黑笔圈起的地方，突然自燃起来。

火焰无声蔓延，那是一片老城区的边缘，曾经的乱葬岗与拆迁废地，现在被开发成“文化旅游园区”。

但在黎灯眼里，那不是园区，而是一道门。

门后，有城。

怨市之门。

一道仿佛贯通阴阳的裂缝，浮现于她视野深处，那门并不实体存在，而是“观见者”才会被它“看见”。

她的鼻血忽然流下，画面中，那扇门缓缓开启，门后不是黑暗，而是一条灰白石板铺就的街巷，两旁纸钱飞舞，无风自燃。

走在街上的人，穿着老式衣裳，民国、清代、明初，甚至更古老，他们走路却像是被人牵着线。

“它不是要毁灭世界……”她眼神涣散，“它是要在我们这个世界里，重新开门。”

“让死者回归，让神民重聚。”

她意识到自己无法承受这信息了，强行咬破指尖，在地图上血写一字：“开”。

瞬间，整个房间符纸尽数炸裂，手机屏幕黑屏，天线弯曲，钟表全部停止。

她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黎州一行人已经穿出地宫。

眼前是夜幕之下的山林，城市灯光远在下方，空气却无比冰冷。

苏夏背着秦书音几乎已经不支，李正国一手扶着悟能，另一手还不时摇着那柄鬼铃。

陆千秋扶着膝盖喘气：“我们到底在哪？怎么这么远？”

顾寒望了望手机，“方位在城郊北侧，走地遁符时被撕出轨道了。”

“能联系外面吗？”黎州问。

“试试。”

信号断断续续，直到陆千秋用他的老式备用机拨通一个号码。

是黎灯留给他的预备应急号码。

无人接听。

他刚挂断，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进来：

【火车东站，门开三分，鬼已入市。勿声张。】

“什么鬼东西……”他咕哝。

但众人都听见了。

“她应该是通过别人设备给我们发的。”顾寒分析，“她没办法直接通话了。”

“鬼已入市……意思是，有东西已经通过那道门。”苏夏低声道。

黎州点点头，脸色沉如水：“我们要进城。”

他们翻山而下，步行两小时抵达城市边缘。

城南一带，灯光尚存，车辆流通，但诡异的是，气温极低，地面浮有一层淡雾。

“这是冥气。”悟能喃喃，手中佛珠断了一半，只剩三颗。

李正国转头望着夜色中高楼林立的方向：“现在，城还是原来的城吗？”

顾寒盯着天边不正常的红光：“已经不全是了。”

他们分批潜入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