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鬼伞，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伞，又看了一眼玄机子手里的袈裟，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战斗力。

涂山玉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也瞪得溜圆，她活了上千年，见过的强者如过江之鲫，但能以一己之力，轻描淡写地将一个SSSS级的魔将连同数千精锐封印的存在，她闻所未闻。这个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头？

“阿弥陀佛。”

玄机子口中再次念出熟悉的佛号，他身上的那种宏大威严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整个人迅速变得萎靡下来，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刚才那一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又变回了那个众人熟悉的，有些憨厚，气息平和的悟能和尚。

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黎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悟能大师，你没事吧？”

“无妨，只是将那方天地暂时封入袈裟之中，耗费了些许本源之力，休养一阵便好。”悟能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是带着一丝虚弱。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递给苏夏。

那是一块洁白的丝绸，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九个封印之门的位置被清晰地标记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正是刚才苏夏在启示中看到的那一幅。

“这是初代天师留下的启示图，我用天机阁的秘法将其拓印了下来。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阻止所有封印之门的开启。血衣教虽然被我暂时封印，但他们背后真正的执棋者还隐藏在暗处，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夏郑重地接过启示图，她能感觉到，这薄薄的丝绸重如千钧。这是龙虎山满门忠烈用性命换来的希望。

处理完这一切，黎州再次看向悟能，他的眼神无比执着。

“大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陆千秋，他到底在哪里？”

悟能看着他，叹了口气，那眼神中的怜悯之色又浓了几分。

“黎州，有些真相，远比死亡更加残酷。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必须知道。”黎州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用钢铁铸成的。

悟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一部分真相。

“陆千秋，他没有死。至少，不是以你们理解的方式死了。”

悟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黎州脑海中炸响。

“你之前看到的启示没有错，你们四人，黎州你，陆千秋，方子期，苏袖，是这个时代最初凭借诡异之力，走到世界顶端的四个人，被称为执棋者。你们的力量，早已超越了所谓的S级，是维系世界不被诡异彻底侵蚀的四根支柱。”

“可我不记得……”黎州痛苦地捂住了头。

“这就是关键。”悟能的声音变得低沉，“因为你们失败了两次。第一次，邪神降临，你们四人联手，也只能勉强将其击退，但无法阻止鬼门碎片的重组。世界在那一次濒临毁灭。”

“第二次，为了探寻诡异的根源和邪神的真相，你，黎州，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你以身入局，主动投靠诡异，成为了邪神的走狗，灵异局档案中那个最大的叛徒，预言中的灭世者。”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黎灯，全都震惊地看着黎州。这个一路带领他们，冷静睿智的领袖，竟然曾经是最大的反派？

“所以……那些预言是真的？”苏夏难以置信地看着黎州。

“是，也不是。”悟能解释道，“那只是你为了获取真相，所扮演的一个角色。但也因为如此，你洞悉了鬼门和邪神的本质，找到了唯一可能胜利的方法。那就是，重启时间，再来一局。”

“重启时间……”黎州喃喃自语，他看着自己的漆黑的右手，那只名为“逆旅”的鬼手，在顶级状态下，配合特定的诡异之物，确实能够扭曲甚至倒转时间。

“但是重启时间，需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而且，邪神同样会保留记忆，你们的胜算依旧渺茫。”悟能的语气越发沉重，“所以，在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重启开始之前，陆千秋找到了我。”

“他掌控的诡异，名为天机，不仅能预测未来，更能篡改现实，抹除记忆。他做出了一个比你还要疯狂的决定。”

悟能看着黎州，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把自己从棋盘上拿了下来，却把你，他最好的兄弟，亲手推了上去，让你成了最关键的那颗子。”

“他用天机的力量，将你关于执棋者的所有记忆全部封印，甚至修改了另外两位执棋者，方子期和苏袖的记忆，让他们彻底忘记了你的存在。他想让你脱离执棋者的身份，以一个局内人的视角，一个全新的身份，去走一条没有任何人走过的路，寻找那一线生机。”

“他蒙蔽了天机，也蒙蔽了你。他赌上了一切，赌你能在这场全新的棋局中，找到那个连他也看不到的，唯一的胜机。”

黎州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自己的鬼手为何如此特殊，明白了自己面对那些古老阵法时为何会有一种本能的熟悉感，明白了自己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他也终于明白了，陆千秋在那个虚假的记忆中，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阿州，对不住了。下辈子，再一起喝酒。”

那不是诀别，那是……一个赌徒在压上所有身家之前的告白。

他更明白了，为什么悟能，不，玄机子的眼中，会带着那种怜悯。

因为他知道，这条路是黎州自己选的，这份痛苦，是他的挚友为了他，为了这个世界，亲手为他披上的枷锁。

“那我……该怎么做？”黎州的声音嘶哑，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继续走下去。”悟能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恢复了僧人的慈悲。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的身边，有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同伴。你的身后，有陆千秋为你铺好的道路。你的心中，有你自己坚守的道义。”

“血衣教只是邪神在人间的爪牙，它背后的执棋者千面方子期，才是你们真正的大敌。他认为诡异是人类进化的契机，妄图收集所有鬼门碎片，让自己成为新的神。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们，并且，他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

东方，一线鱼肚白撕裂了厚重的夜幕。

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