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拐角，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拍手声。

那声音干哑，带着种熟悉又陌生的腔调：“不错啊……能走到这里的，你们是第一个。”

黎州猛地抬眼，看见最上方的平台上站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深色风衣，领口一只银色徽章，胸口那行字，在血月照耀下依稀清晰。

灵异局。

局长。“黎州。”

那男人缓缓弯腰，眼神透过一层灰白的膜，看不出情绪：“我等你很久了。”

黎州的指节慢慢收紧，死气一寸寸浮到刀背。

他冷声：“你不是失踪了吗。”

“失踪？”

男人笑了，声音低哑：“不是失踪。”

他缓缓抬手，露出一只已经彻底异变的左臂。

那手掌如同溃烂的兽爪，指节缝里，浮着一颗颗灰白的眼球。

他轻声：“是升格。”

那声音带着一种几乎温柔的嘲弄。

“黎州，你觉得，封印是为了锁住它们吗？”

他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东方明珠最顶端那颗巨大的卵囊。

“错了。”

“封印，是要孕育它。”

空气冷得像把刀。

黎州盯着他，声音沙哑：“所以你背叛了所有人？”

男人慢慢点头：“是。”

“因为比起当个无知的看门狗，我更想看看，那扇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他抬起那只异变的手，指了指上方。

“封印的心脏，在塔顶。”

“想要封它，就先杀我。”

他笑了，目光一寸寸掠过黎州身边的苏夏和黎灯。

“你们每走一步，它都在看。”

“祝你们好运。”

他往后退了半步，身体彻底没入塔身的血肉里，消失无踪。

黎州缓缓闭上眼，下一秒睁开时，瞳孔深处浮着一层死灰。

“走。”

“先上塔。”

苏夏一言不发，抬手把鬼纹推到锁骨。

黎灯咬着唇，声音轻：“哥哥，它笑了。”

“让它笑。”

黎州声音低冷，带着一种钝刀子剐骨的狠意，“等它死了，就不会笑了。”

血肉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微微的蠕动声，每往上一层，空气就更冷一分。

墙壁上那些扭曲的人脸缓缓张开嘴，像是要一起喊出什么。

可还没等声音传来，黎州已抬手一挥，死气无声扩散，冷硬地将那一切隔绝在外。

走了三层，塔内深处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哭声。

那哭声像是婴儿初生，尖锐又脆弱，黏在耳膜里不散。

苏夏忽然停下，身体僵在原地。

“怎么了。”

黎州立刻转身，眼神一瞬阴沉。

苏夏低着头，肩胛骨在皮肤下一点点抽搐。

她的呼吸变得短促，仿佛胸腔里有什么异物在攀爬。

下一秒，她缓缓抬起头。

那一刻，黎灯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圆。

苏夏脸颊上那道熟悉的黑色鬼纹，正一点点往外爬。

它像一条活着的蛇，从她耳后蜿蜒到颈侧，再一路游到下巴，最后，笔直地向上攀，贴上她眼眶。

那黑色的纹理微微颤动，仿佛在嗅探什么气息。

“苏夏。”

黎州声音低得像要碾碎骨头，他一步跨到她面前，抬手按住她肩膀。

“看着我。”

苏夏的瞳孔聚焦了几息，才勉强抬眼。

她的声音发涩，喉咙像是被什么钝东西堵住：“它……自己在动……”

话音刚落，她胸口那片纹理忽然猛地鼓胀。

像什么东西要破开皮肉钻出来。

苏夏闷哼一声，弯下腰，双手死死按住锁骨，指尖发白。

“退后。”

黎州声音骤冷，左臂灰白死气翻卷，手心缓缓抬起。

“不……”

苏夏抬头，脸上血色全退干净，她声音低哑：“别……我能……控制……”

可她的话音没有落下，整片鬼纹忽然扩散到半边脖颈，黑色符文在血肉表面一寸寸浮现，像活物。

下一秒，一股极冷的气息猛地喷薄而出。

塔内所有墙上的人脸，齐齐睁开眼。

它们的嘴里同时发出一阵含糊的啼哭，那声音和外面血月下的“婴啼”一模一样。

黎灯猛地退后，身子狠狠撞在扶手上，眼泪瞬间滑落：“哥哥，它们在叫她的名字……”

黎州没动，手心一点死气翻卷。

他盯着苏夏，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过，第二次觉醒……”

苏夏艰难地抬头，喉咙溢出一缕血丝：“第二次……会彻底……脱离宿主……它……要醒了……”

她声音发颤，指甲死死嵌进肩头：“黎州……我……不想……变成它……”

话音还未落，鬼纹忽然在她胸口炸开。

黑色符文如同墨水泼在水里，迅速扩散到四肢。

她的瞳孔猛地收紧，整个人弯成弓形。

那一瞬间，所有墙上的人脸同时闭上眼，整个塔体深处，响起一阵高而尖的啼哭。

像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正在回应苏夏。

黎州缓缓闭眼，左臂灰白的符文一点点攀上肩膀。

“黎灯，退后。”

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退到楼下。”

“不……不……”

黎灯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死死攥着他的衣摆：“哥哥……不要杀她……”

“我不会杀她。”

黎州低声：“我只是要让它别失控。”

下一秒，苏夏猛地抬头。

她的左眼彻底浸成漆黑，瞳孔深处浮现一轮灰白的圆环，像某种古老的封印印记。

“黎……州……”

她的声音已经和从前不一样，像两个声音叠在一起。

一个属于苏夏，颤抖而痛苦。

另一个低沉，带着无法描述的空洞。

她抬起一只手，手背上黑色的纹理缓缓蠕动，像要长出新的眼睛。

“它……要从我身体里出来……”

黎州看着她，指尖一点灰白死气翻卷。

他声音低哑：“忍住。”

苏夏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手狠狠按住自己胸口，指节都在颤。

她的牙齿用尽全力咬紧，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

“我……能……压下去……”

她喉咙里溢出一声像破布摩擦的呻吟，“它和封印……是同源……”

“什么？”

黎州眼底闪过一丝极冷的光：“你说什么？”

苏夏抬头，那只黑色的眼里，缓缓浮出一层薄薄的泪。

“它……它和封印之门……是一体……”

黎灯猛地发出一声哭腔：“哥哥，它在喊我……”

她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它说……它要苏夏……帮它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