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指尖缓缓浮现一粒血色妖火：“代价……很大。”

苏夏盯着她：“你要什么。”

涂山玉的眼尾弯了，像在笑：“我不要你们什么。”

她声音忽然低了些：“但我要那个人兑现他的承诺。”

没人应声。

黎州只是沉沉看了她一眼：“成。”

她没再多说，素手一翻，地面猛地浮现一圈妖纹。

那纹路像是烧红的铁，沿着破碎的水泥面蔓延，转眼汇成一个圆阵。

血色的符文在空气里一寸寸升腾，冷风越发森冷。

“进去。”

涂山玉转身，看着血月：“时间不多。”

黎州一言不发，带着苏夏和黎灯走入妖阵。

下一刻，李正国深吸一口气，抱着女儿迈了进去，顾寒和秦书音跟上。

悟能最后一步跨过符文边缘，回头看了涂山玉一眼。

“施主保重。”

涂山玉声音懒懒：“你们也保重。”

妖阵深处，血色妖火猛地亮起，所有符文在一息间暴涨至丈余高，整个世界瞬间撕裂般一白。

一阵极冷的风刮过。

黎州耳膜一阵刺痛，眼前黑影一闪，再睁眼时，已经踏在另一块冰冷的地面上。

他们三个立在高楼的天台，脚下是层层叠叠的钢化玻璃幕墙，血月在楼群之间低垂，红光映出无数断裂的影子。

申城，金融中心。

那封印点，就在这里。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苏夏脸色惨白，抬手抹去嘴角一缕血，冷声：“还好。”

黎灯踉跄两步，拉住他衣摆，眼泪一闪：“哥哥，它在下面。”

黎州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冷：“我知道。”

他低声：“别怕。”

血月下，写字楼一层层漆黑，只有最深处透出一层奇异的暗红光。

“我们先下去。”

黎州抬脚走向楼梯口，声音低得像从胸腔里碾出来：“小心点，封印的周围不会只剩空壳。”

他握着手机，屏幕上是苏袖留下的提示。

“它叫‘回廊之婴’。”

“它会模仿任何一具尸体的模样。”

黎灯哽着喉咙：“要怎么分辨？”

黎州抬起眼，死气一寸寸浮上指尖：“不需要分辨。”

“全杀。”

血月照在他眼底，染出一层淡淡的猩红。

远处，一声拖着长尾的婴儿哭声缓缓响起，像什么正在黑暗里一点点爬向他们。

他低声：“走。”

婴儿的哭声在下方空旷的写字楼里盘旋，像一道透着湿气的冷风，钻进骨缝。

黎州没有再看手机，直接抬脚，踩在那层积了血尘的钢梯上。

脚步声一下一下落下，沉得仿佛在敲人的心口。

苏夏紧跟在他身后，鬼纹在她白得吓人的脖颈下慢慢浮现，仿佛警惕地游动。

黎灯走在最后，抓着他的衣角，脸色已经吓得透明，却咬着牙不肯掉队。

他们一路往下走，从第八十层，到第十层，没有遇见一具完整的活人尸体。

可在楼梯转角，几次有人影闪过去。

是那些回廊之婴。

它们每一次出现，都披着别人的皮。

有一个，披着一个大厦保安的制服，脑袋像是被活活揉碎，眼睛和嘴巴在脸上对换了位置。

它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隔着二十米的距离，歪着头看他们。

黎灯看了一眼，险些立刻失声大哭。

苏夏抬手，将她的眼帘捂住，声音沙哑：“别看。”

黎州没回头：“走。”

再走十几层，他们终于踏进一楼的大堂。

外面，是彻底异变的申城。

高楼大厦横七竖八地倾斜塌陷，表面爬满一层层灰白的“孢子”，那些孢子像粘稠的肉，缓慢蠕动，发出黏滑的咂嘴声。

空气里漂着股冰冷的甜味，像什么尸体泡在糖水里腐烂了三个月。

街上看不到人。

只有一排排形状畸形的尸影，正对着东方明珠的方向，齐刷刷跪伏，低声哼着一段听不懂的调子。

那声音像是婴儿的哭，女人的笑，男人的喘息，全都缠在一起。

黎灯闭着眼，浑身抖到直发出细碎的声。

苏夏低声：“把她拉住。”

黎州伸手，按住小女孩的肩膀，声音低冷：“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他抬眼看着不远处那座庞大的塔身。

东方明珠。

那曾经是人来人往的地标，此刻却彻底变了。

整个塔身覆盖一层猩红的膜，像是动物剥下来的皮被钉在了钢结构上。

透过半透明的红肉，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一颗颗巨大的“卵囊”，一呼一吸。

每次它们收缩，塔身就轻微颤抖一次，传来一声极远极深的心跳声。

“封印就在顶层。”

黎州的声音沙哑：“上去。”

苏夏没有问要不要等一等，默默走到他左边，鬼纹浮到半边脸，墨色中透着一点血红。

黎灯的手指死死攥在他衣角，指节发白：“哥哥……有很多东西在看我们。”

“我知道。”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抽出一根银色的短刀，刀身嵌着七道灰色符文。

“但无论它们是什么，都不许挡路。”

三人一步步走向塔底。

刚走近，黏膜表面忽然缓缓裂开一道缝。

缝隙里渗出透明的液体，像是某种腥甜的羊水，砸在脚边，滚出一股黏滑的腥味。

苏夏垂眼，冷声：“能破吗？”

黎州没说话，抬手一刀。

灰白的死气顺着刀身爆开，整个塔底那层薄膜像纸一样，被活生生剖开。

刹那间，里面所有“卵囊”齐齐颤抖，塔身深处传出一声高到刺破耳膜的啼哭。

声音落下，密密麻麻的人影从缝隙里挤出来。

它们有人形，有的根本没脸，只是一张长着百只眼的皮。

它们慢慢抬起头，齐刷刷看向黎州。

黎灯猛地倒退半步，喉咙一阵干呕。

苏夏咬着牙：“全杀。”

黎州把短刀横在身前，冷声：“进塔。”

三人踏过那道猩红的门槛。

里面的空气彻底变了。

温度骤降到冰点，四周每一面墙都长着鼓胀的血泡，表面隐约浮现一张张模糊的人脸。

每一层都似乎在不停吞吐着冷风，那风透着甜，像某种要把人拉进深渊的气味。

他们一路向上。

脚下的金属楼梯覆盖厚厚一层半透明的膜，踩上去能看见下面一具具泡着的尸体。

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

每具尸体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