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幽暗的裂隙在高空中蔓延，深得像要直接通向死的深渊。

黎州猛地抬头，眼底浮出一种近乎钝痛的明白。

九个封印，先后崩溃了。

这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谁的失手。

是它在等。

等他们自以为已经握住了命运的喉咙，才在此刻，把最后一丝侥幸亲手掐灭。

“退。”

他的声音极轻，却冷得不容任何人抗拒。

“都退。”

可没人动。

苏夏脸色苍白，胸口的纹理正一点点浮现，像有什么在她血里醒来。

苏袖缓缓抬眼，瞳孔深处也浮出一丝极淡的空白。

“它来了。”

他声音轻得只像一缕风：“轮回的尽头。”

血月在高空猛然炸开，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

那声音不似鸟，不似兽，像一种没有语言的意志，正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世人：

它从未死去。

它一直都在。

接着，那些从未有人看清过的封印心脏，开始一颗一颗破裂。

西北的荒野，第三封印所在的水泥祭坛，一瞬间沉入地下，连同数百米的土地一起崩塌。

南方的旧火车站，封印柱在一声闷响后齐齐碎裂，滚落成千万片死灰。

东海岸废弃的灯塔，封印阵法亮到极致，随后如落雨般一寸寸熄灭。

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风倒卷，潮水退去，所有人耳膜深处响起同一种声音：

“门，已开。”

黎州只觉胸口猛地一滞。

他忽然明白，过去所有传说里所谓的“封印”，不过是一次次延迟死亡的借口。

他们不是把门关上。

他们只是把自己关在一座随时会塌的坟里。

李正国手里的鬼铃失去了所有的声息，铃口垂着一缕血色的线，像死去的脐带。

悟能低低合十，声音干涩：“诸佛不渡。”

顾寒撑着伞，脸色苍白，指节泛出幽蓝的冷意：“它要彻底降临。”

“它是什么？”

秦书音忽然开口，声音抖得像快断线：“没人告诉过我们——”

“它不是人。”

黎州缓缓抬头，目光越过天文台破碎的穹顶，看着那片正一点点溢出夜空的黑。

“它不是生物。”

“它是一种规则。”

风忽然停了。

血月彻底崩溃成无数片冷光，像是某种活物的鳞屑，散落人间。

在那一片没有声息的静默里，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不是一只怪物，不是一尊神。

它没有形体。它没有面孔。它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空，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破碎的星。

每一颗光点里，都倒映着一个人死去的影像。

苏夏看见自己被鬼纹吞没，化作一只空壳。

李正国看见自己在血河里，用鬼铃勒住脖子。

顾寒看见自己被一把黑伞贯穿，倒在荒野。

黎灯看见自己在某个黄昏里，抱着黎州的尸体，喉咙被撕碎。

那一瞬，他们明白了。邪神的真面目，从来不是一张脸。

它是死亡的全部形态。它是人心里对绝望最深的渴望。它是——

“不死。”

风再度吹起。可这风里没有凉意。

苏夏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

一根断掉的头发静静躺在那里，她抬手去掸，指尖却猛地一滞。

那根发，没了。连同她手掌上染的血，一起在一瞬间消失。

她浑身发冷：“它在改写规则。”

黎州缓缓转头，瞳孔深处浮出一丝死白的纹理：“死亡，不再是终点。”

悟能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它抹掉了死亡。”

“从此以后，无论你活着还是死去，都会被它囚在门里。”

顾寒抬手，撑开的伞面正一寸寸剥落，露出下面一层泛着寒光的骨。

“它不是杀。”

“它是吞。”

血月彻底失去所有光，夜空里那片黑影一寸寸扩张，像要把整个天文台都纳入怀里。

苏袖抬头，看着那片黑，胸口的心脏已碎成无数裂缝：“它等了太久。”

“从我们有记忆起，它就一直在。它在等，等所有人都走到绝望的尽头。”

“再告诉你——”

“死亡，也不过是一种幻觉。”

风吹过废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腥。

黎州缓缓抬起短刀，刀锋上浮现七道灰白的纹理，指节用力到发白：“都退到我后面。”

苏夏死死咬住唇，声音里透出一点濒临崩溃的冷：“退去哪里？”

“它已经在所有地方。”

黎州看着她，声音低哑：“那就站在这里。”

“哪怕下一刻，连站的地方都没了，也要站在这里。”

血月下，风声彻底熄灭。

众人背后的影子，一寸寸爬上废墟的墙。

像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正从天顶伸下来，摸索他们的骨。

黎灯忽然颤着声音：“哥哥，我看见了。”

黎州侧头：“看见什么？”

“它。”

小女孩声音空空：“它在笑。”

黎灯的声音落下，风忽然失了方向，整片夜空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连血月碎裂的残光都停在半空不再下落。

苏夏抬头，她的瞳孔深处正倒映着那片看不见底的黑，像一口永远无法填满的井。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清楚，那不是简单的幻象。

那是它。

它终于看见了所有人。

“哥哥。”

黎灯的声音再次响起，干涩又空洞：“它笑了。”

“它说，它要来。”

黎州指尖的死气慢慢退了，骨节一寸寸收紧，眼底那丝死白纹理如潮水一样暗下去。

在这一瞬，他忽然明白，这一局，不只是江南的劫。

它要彻底打破世界的秩序，要在所有人心里种下无法逃脱的绝望。

血月的余光消失殆尽，穹顶上再没有一点光亮。

风过处，废墟上飘起一层极淡的红雾，味道甜得腻人。

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在等，等那片黑影彻底落下，或者给他们最后一次求生的机会。

可等来的，是手机同时亮起的白光。

黎州低头，看见那一行文字静静躺在屏幕上：

【灵异局紧急召集，全球等级红色预警。】

【各封印地已崩溃，血月残片坠落。】

【卫星监测到四个巨大的能量体正在向地球降落。】

【每一个，都在超越SSS级的标准。】

【全球同步，无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