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国手背青筋一寸寸鼓起，像是想把那行字碾碎。

“它们要降临。”

悟能缓缓抬手，拈住一颗裂成两半的佛珠，低声：“四象归位。”

他声音里没有颤抖，反而平静得像在念一篇经：“古卷里说，四个‘初始概念’若在同一时空显现，世界必然重塑。”

“死亡，生命，混沌，因果。”

顾寒猛地抬头，伞柄在指缝里一声脆响：“你说什么？”

“它不是一个神。”

悟能看着他，目光漆黑：“是四个。”

血色的极光在高空忽然闪烁。

它并非来自任何云层，而是直接透过了天空本身，像是把某种更深的维度撕开，露出另一层正在流动的红色潮汐。

极光从南极到北极，在数秒间划过所有大陆。

北京，江南，纽约，伦敦。

每一座城市的人，都在抬头看它。

有人跪下，有人尖叫，有人举着手机想拍下那一刻。

可镜头里没有影像。

只是一片深到没有色彩的黑，偶尔浮出一只只细小的眼，像在测量人心。

黎州缓缓呼出一口气，左手垂在身侧，死气在掌心一点点翻卷：“四个能量体。”

“卫星拍到位置了吗？”

秦书音抖着手，把屏幕递过来：“第一个正向江南坠落，第二个在撒哈拉，第三个在极地，第四个还没进入视线。”

她声音轻得快散：“但分析说，最先着陆的，就是江南。”

黎州没有意外。

从第一代执棋人到现在，这场局一直在等这里收尾。

江南，九封印重叠的地方，是它要落下的门槛。

顾寒缓缓撑开伞，面色冷得像一块死石：“我们刚从图书馆那个事件里爬出来，又要去接这个？”

“你要是怕，可以走。”

黎州看着他，声音极淡：“我不拦你。”

顾寒抬眼，盯着他半晌，终于低低冷笑：“说得好像你不怕一样。”

“我怕。”

黎州缓缓转身，死气顺着他的袖口垂下来：“可怕也要站在这里。”

“总得有人先看清它的脸。”

血色极光一瞬间扯满夜空，光里浮现出一个轮廓——

像一颗心，又像一只眼。

它没有血肉，也没有骨，所有细节都由无数碎片组成，每一片都倒映着一段人类死去的影像。

一声震动低低响起，仿佛整座大陆都被某种力量掀动了根基。

苏夏猛地蹲下，双手抱住头，鬼纹在她脖颈上疯狂蠕动，像要撕开皮肉：“它在看。”

黎州闭了闭眼：“它要确定我们每一个人的存在。”

“它要用规则，重写死亡。”

悟能站在破墙下，佛珠已尽数裂开，只剩一根红绳垂在他指缝：“它是规则本身。”

“它不是鬼，也不是神。”

“它是——”

“道。”

血色极光在穹顶上缓缓流动，每一片都轻轻贴住空气，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

像是所有人正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骨髓，随时可以被碾碎。

李正国看向黎州，嗓音低得发哑：“下一步。”

黎州缓缓抬手，指尖七道灰白符纹全部浮现，冷光在他掌心一点点聚拢。

“灵异局有应急预案。”

“但你们都清楚，那些东西只是让我们死得慢一点。”

“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看向天空，那颗混沌的心正一点点扩大：“先活下去。”

风再次动了，吹起废墟上漫天的尘灰。

苏夏抬头，黑色纹理在她脸上一点点攀上眼角：“黎州。”

她的声音轻，却清冷：“你要和它赌一局？”

黎州握紧短刀，低低应了一声：“不赌。”

“拼。”

黎州的声音在废墟里回荡，冷得像把刀抵在每个人心口。

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是为了赢，只是为了能多活一息，看清它到底是什么。

风忽然停了。

血色极光在夜空里缓缓收敛，像一条巨大的红幕被谁攥住，生生拉进深渊。

短短几息，整个江南陷入一种近乎窒息的黑暗。

只有手机屏幕上，那行红色预警不停闪烁。

【各国进入最高警戒。】

【四个使者正在成型。】

【一号能量体已确定坐标——东京。】

苏夏看着那行字，指尖一点点收紧，血在掌心渗出一股黏腥。

“东京。”

她喉咙干涩，眼底浮出一点血丝：“它先选那儿。”

黎州低声：“它要立威。”

“用一个城市，告诉所有人，活着也不过是延迟死亡。”

没人接话。

每个人都看见了屏幕上那张卫星俯瞰图。

在夜色里，东京的上空正悬着一个灰白色的巨大阴影。

它没有清晰轮廓，只有数以万计的残肢在缓缓旋转，像一座用死人拼出的王座。

风自海面刮来，吹得天文台的残壁簌簌作响。

悟能合十，低低诵了声佛号，嗓音透着一种疲惫：“它的名字——鬼将军。”

顾寒抬眼，冷声：“这就是第一个使者？”

悟能看向他，眼底有一点几乎无法掩饰的悲意：“不只是使者。”

“它是最早被鬼门吞噬的三百八十七万人怨念凝结成的。”

“它是城市自身的死意。”

秦书音声音发颤：“它带着什么？”

黎州缓缓抬手，指尖七道符纹亮到极致：“鬼军。”

他看向远方那片灰白影：“每一个，都是A级以上。”

“东京今天开始，就是战场。”

血色极光在天空深处再度闪烁，宛如某种古老仪式的钟声。

几秒后，卫星画面里，那片影彻底落下，没入东京上空最密集的城区。

刹那间，夜幕仿佛被烧穿。

上百道通体灰白的身影从影子里走出。

它们没有面孔，只在脸上各刻着一枚黯红的印记。

没人知道那印记是什么，只知道凡是被它们注视的人，会在一瞬间忘记自己是谁。

然后失去心跳，失去呼吸，连死都没有过程，只剩一具空壳。

“黎州。”

李正国看着他，声音发哑：“灵异局什么态度？”

“总部在封闭档案。”

黎州低低道：“他们要先确认，这四个是不是传说里的四象。”

“可时间不会等他们确认。”

顾寒冷笑：“东京今天就要灭。”

“明天，轮到我们。”

他把伞缓缓撑开，伞骨在风里发出一声轻脆的响：“你打算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