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能默默捡起那串断开的佛珠，一颗一颗地重新穿回去，像在祭奠刚才死去的一段命运。

涂山玉站在最后，望着裂开的咒井，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悲悯：“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座。只有执念。”

涂山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神性临界彻底崩解。空间塌陷如同被时间反复碾压的老录影，逐帧崩坏，逐帧归于虚无。

但谁都没想到，三日后，方子期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整个灵异世界的通缉令上。

这一次，他出现在鬼市——还不是普通的鬼市，而是整座“黑骨集”的主交易塔。

那天傍晚，血色月轮刚爬上城市的灰霾天幕，一道模糊身影便在咒火环绕中踏入主塔顶层的拍卖场。他穿着黑袍，脸上戴着“千面鬼”的铜面具，没人认得他，却所有人都莫名发寒。

鬼市外围，有符术行人拦截却不敢阻拦。咒骨马队远远看着，也只是暗中汇报上去。因为那人，手里拿着两块神晶碎片，直接将它们嵌入拍卖台前的“识灵阵”中。

接下来的公告，瞬间轰动整个灵异世界：“拍卖内容：军争与诅咒神晶的部分‘权能调用权’，使用时间为七分钟，投标单位必须提供超S级别咒物或诡术情报，起拍代价：一段‘神识执念’。”

没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绝不是为了交易。

黎州坐在城郊的咒塔阴影中，望着顾寒递来的照片。照片里的场景是鬼市实时监控，虽然画面被遮蔽了部分，但黎州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他是故意的。”黎州低声开口，指节敲着手中的鬼笔，咒线微微发亮，“他在引——那两个还没出现的人。”

“你是说，苏袖，还有……”李正国咬了咬牙，脸色冷硬，“那第四块，杀戮结晶？”

“杀戮结晶已经毁掉了。”苏夏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那块浮空神晶残骸上，声音略显沙哑，“但那是黎州的，另一个苏袖掌控的才是真正的‘诡源晶’，来自诅咒中枢的母序核心。”

秦书音望着照片，迟疑了一下：“你们说……方子期，是不是根本就知道我们会毁掉神性临界？他早就做好了下一步棋。”

悟能叹了口气，默默将手中一张泛黄咒符收起：“神座不是终局。他从来没打算一次完成所有融合。”

“他在鬼市拍卖神权，只是为了引出剩下那两块晶石的主人，尤其是——苏袖。”黎州低声道，他眼神沉冷，指间时间纹路悄然浮现，“那个人一直不肯露面，但只有方子期，能逼他现身。”

“你怎么知道苏袖还活着？”李正国皱眉，声音里透着警觉与不安，“鬼纹传承断在了苏夏这里……”

“他没死。”苏夏忽然开口，语调冷静却藏着复杂情绪，“因为我能感觉到，他的‘鬼纹母脉’还在动。”

“他在哪儿？”顾寒偏头看了她一眼，指尖鬼伞缓缓打开，咒线蜿蜒而下，像蜘蛛一样爬向地面，“他若再不出现，方子期这场戏还会继续演下去。”

“他藏在西境。”苏夏咬了咬唇，轻声吐出这个地名。

众人神情一震，西境，正是第一块“军争晶石”的诞生地，也是当年第一次重启失败后，被整个灵异局封锁的区域。那里鬼源沸腾，诡兵横行，没有任何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如果我是苏袖。”黎州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我也会藏在那里。”

“为什么？”黎灯歪着头问，他年纪虽小，但灵识极强，此刻紧紧牵着黎州的手，像是能预知出什么极其危险的画面。

黎州蹲下身，摸了摸他脑袋：“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怕被鬼吞的人，他天生御鬼。那些人死进去的地方，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可问题是——苏袖愿不愿意再出现？”秦书音冷声开口，目光直视黎州，“你们执棋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黎州沉默了，过了几秒，他才慢慢开口：“第二次重启时，是他带着我们去打诡门的，但到最后，苏袖选择了‘退出’。”

“他对这场战争失望了。他说，诡异并不是敌人，是进化的产物。我们不是该毁掉它们，而是该学会共存，他和方子期的想法，其实差不了太多。”

这句话一出，气氛骤然凝固，苏夏低头不语，李正国眉头紧锁，顾寒冷哼一声：“共存？让咒灵住进我脑子里算共存？”

“别吵。”悟能抬手制止，佛印轻浮额前，“这不是我们能评判的事。但我们能做的，是阻止疯子掌控那条进化之路。”

“我去西境。”黎州忽然道，目光透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决心，“我要亲自去把苏袖带回来。”

“我也去。”苏夏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也去。”顾寒叼着红线，一边收伞一边说道，“怕他再拿一块晶石去拍卖。”

“那鬼市怎么办？”李正国望向秦书音，“那边也不能空着。”

“我留下。”秦书音淡淡道，伸手取出一串骨音环，“我要进去拍下那块神权，看看他到底想引出谁。”

“我也留下。”悟能合掌低诵，“鬼市的地气太乱，有人得镇。”

“那黎灯呢？”顾寒问。

黎州望向小孩：“你跟谁走？”

黎灯想了几秒，轻声道：“我和哥哥一起。”

黎州点点头：“那你得准备好，我要带你们回最危险的地方。”

黎州站在风口，望着即将出发的运输咒车，语气低沉而清晰：“西境归我，鬼市交给你们。”

秦书音戴上骨音耳环，咒力在她指间流动，她抬眼扫了一圈众人，淡淡开口：“放心，我会买到那玩意儿……或者毁了它。”

悟能盘膝坐在车厢后部，佛印微亮，一串残破的佛珠在他指尖游走：“但愿这次，能挡住命里的劫。”

顾寒坐在骨车门口，嘴里叼着红线，手中鬼伞轻轻拍着车底：“别死太早，咱还没聚齐一桌麻将。”

李正国整理制服，鬼铃悬在掌心微微震动：“规则里只说不许抢，没说不许干扰。”

“那你打算怎么干扰？”秦书音轻笑一声，语气似讥似真。

“抓个行骗的，拘留七天。”李正国一板一眼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