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迫动弹——却不是自愿。

苏夏手指刚动一下，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按住肩头，那种触感不像力量压制，更像是某种“次序干预”，她被迫低下头，鬼纹自发熄灭。

李正国面无表情，脚下鬼铃自转，发出沉闷的长响。铃音却毫无作用，就像一个突然被切断咒源的古器，在新规则面前彻底哑火。

悟能轻轻一叹，单手合十，口中喃喃诵出佛咒，却连一个音节都无法传播出去。他身后的袈裟飞出千缕金线，试图稳住结界边缘，却连一点波动都无法引起。

这一刻，连“反抗”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只有黎州，依旧站在原地，鬼笔悬浮于肩头，静静望着那只已经闭合的“眼睛”曾存在的地方。他没有说话，但却似乎明白，玄老……并没有彻底“关闭”这局。

他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它”的意志投射，不是实体，但却实实在在存在。那是雾，那是骨，那是远古咒骨与祭文中走出的残象，仿佛千年前就在此地注视着所有棋子。

它没有语言，却让黎州听见了它的意思。

“你用未来做代价，换一段神权的真相，这笔交易，我记住了。”

这一句，仿佛穿透了他所有定义过的规则。

他想回答，但声音已经无法发出，他的脚下突然浮现一片金红咒阵，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归送咒”，只存在于最古老的驱鬼法会之中，用来遣送地缚灵、游走神、伪神种。

光芒一闪，他和整支队伍被瞬间“剥离”出原有位置，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地图上直接抠走，直接掷入另一个被“玄老承认”的区域中。

这一刻，天旋地转，鬼息倒灌，黑雾如裂帛缠身，等众人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来到了鬼市以北的“鬼山外圈”，那是灵异局禁止进入的深咒场边缘。

风中夹杂着死叶腐败的气味，半空中有血影飘摇，整个空间似乎被“剪切”过一次，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稳定的“规则漂移”。

“我们被驱逐了。”苏夏第一个醒过来，双手撑地，鬼纹已经冷却，她的咒力正在缓慢回升，但内息依旧紊乱。

“这地方……不在鬼市范围内，也不完全属于人类现实。”秦书音查看终端，语气沉重，“这是一块无名咒场，应该是玄老临时开辟的一个缓冲区。”

“他居然用转送咒强制移动我们？”顾寒缓缓收起伞，肩膀一抖，鬼雨自空中跌落，“这说明他压根不信任我们留在鬼市。”

“或者说……我们看到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悟能声音低沉，他缓缓走到黎州身边，看着他掌中的鬼笔和残留的规则碎片，“你刚才那个提议，他听进去了？”

黎州点了点头。“我答应用我未来十年的完整记忆轨迹，交换方子期控制神权的隐秘手段。”

这句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

“你疯了？”苏夏猛地抓住他手腕，“你是想……提前献出你还没活过的时间？”

“他不会现在取。”黎州看着天空，语气反倒平静，“他是‘记录者’，不需要我死。他只需要我变成故事。”

“我写下的每一个字，未来的每一个选择，都将成为他眼中的记录。”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的未来，已经不再属于你。”李正国眼神极为复杂，“你将活在他的‘注视’下。”

“那你换到了什么？”秦书音蹲下身，擦去终端上的血迹，“值吗？”

黎州展开右手，一枚红色印记悄然浮现，那是神性回响的残痕，来自于神权中枢的核心波段。那印记里，隐隐浮现出一道红衣身影，他的脸模糊不清，但气息极其熟悉。

“这是方子期获取神权的方法残像。”黎州低声道，“红衣猎人的祭阵起源，源自于——鬼门第四碎片。”

话音刚落，风中突然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那声音极远，却像是穿过了时间的屏障，一点点刺进众人的耳膜深处。

“等等，那不是正常婴哭。”悟能忽然抬头，语气一滞，“那是……鬼市方向，开始发生异变了。”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东南方向，天边那座被黑云吞没的鬼市边界，竟然浮现出一道赤红色的符阵，那是一种未曾出现过的“驱界符”，其结构不是咒术编织，而是“胎衣血笔”绘制。

“方子期……没被彻底驱逐。”黎州低声开口，“玄老送我们出来，是保护我们。”

“那他呢？”苏夏咬紧牙关，眼中满是疑问。

“他选择了留下。”秦书音的终端自动弹出最后一段玄老裁定后的数据提示：“方子期处于半驱状态，自愿接受‘神锁惩诫’，进入遗忘之域。”

“他想再赌一局。”顾寒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鬼市方向。

“你呢？”苏袖忽然问黎州，“他赌那一局，你打算接吗？”

黎州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鬼笔，在空气中写下一句简短的话：“棋局未终，神性不死。”

他望着咒笔缓缓凝固的字迹，眼神静谧而遥远，像是在望向一个尚未降临的未来，而他的身后，黎灯牵着他的衣角，轻声问了一句：“哥哥，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黎州垂眸望着黎灯那双澄净得近乎透明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孩子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孩子气的好奇，而是一种带有“预警”性质的天赋本能。

他轻轻拍了拍黎灯的肩膀，语气没有温度，却极为坚定。“去找那块……他偷走的东西。”

周围人闻言神情皆是一震。

秦书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在终端里调出拍卖会当时的交易记录。虽然大部分数据已经被“玄老”干预过，残留的数据也残破得如同烧焦的经卷，但她还是从中找到了那一瞬间被强制隐藏的一笔交易轨迹。

“在乱战爆发前五秒，有一个身份代号为‘囚石买家’的人物，和一个神秘拍品持有人进行了点对点加密交易。”秦书音蹙眉，她迅速调出那一帧监控，画面模糊得厉害，像是被抹去了识别权重。

“能追踪他的路线吗？”苏夏站到她身边，鬼纹随之舒展，淡淡鬼息自动锁定屏幕上的热源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