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秦书音咬牙，“但我可以推测他的‘转送方向’。鬼市内只有两个区域允许高位神性在混乱中主动脱离轨道，一个是咒塔下沉区，另一个是……”她的声音一顿，脸色瞬间沉下来。

“是‘审判池’。”

“你是说，方子期趁拍卖乱战，把那块审判晶石，从那名神秘持有人手中强行买下，然后利用高位空间崩塌区的传送节点，直接转入了审判池？”悟能低声念道，他脚下的金刚袈裟微微发出低鸣。

李正国额角抽搐，握住鬼铃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是诡异复苏初期留下的神权遗迹。”顾寒撑起伞，神色极为阴沉，“那玩意如果真落到他手里，哪怕只是残片，也足够他掀翻一次中型灵域。”

“什么是审判晶石？”黎灯站在苏夏身后，小声问道，眼神却落在黎州手中鬼笔上，像是在感知它产生的新一轮共鸣。

“那是早期鬼判官留下的咒化遗物。”苏夏抬起头，声音缓慢而清晰，“据说每一块晶石，都记录着当年被裁决的神明、诡异、人类之间的判词和真名，如果有人能用对了方式唤醒它——”

“就能拿到……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神级定义’。”黎州冷静补全了最后一句。

这句话落下，整个临时咒场陷入一阵死寂。

“我需要确认他有没有真正激活它。”黎州转身，面朝东南，“你们跟我一起走，目标——鬼市西废域，审判池地基。”

众人不语，但脚步已经跟上，夜色沉落，云层压得极低，风声里夹着隐约的咒念低语，像是某种古老法会正在远方举行，而那些诵经者早已不是人。

“咒频出现波动，前方二十公里内存在一级灵域撕裂迹象。”秦书音抬头看了看终端仪表盘，声音冷得像仪器本身，“如果方子期真的在那里，他已经开启了晶石试炼。”

“他疯了。”李正国嗓音沙哑，“审判晶石不是能随便唤醒的，那里面记录的，不只是神的律令，还有被裁决的诡神执念。”

“他不是疯了。”顾寒声音带着咒雨的沉冷，“他知道神权体系有裂痕，而这块晶石，就是他试图补完它的工具。”

“可这东西本身就不是完整的，它是一份遗留，是一段被湮灭的判决。”悟能忽然开口，声音像经文里隐隐咒句，“他若用错了……会反噬。”

“方子期什么时候怕过反噬？”苏袖从最后方走来，声音虚弱却极清晰，“他本来就不是为了活下去，他只是想……‘留下来’。”

话音落下，一道如同雷击般的咒鸣自远处响起，整片废域剧烈震荡，一道肉眼可见的神性灵压从地底爆发而起，仿佛有某个被尘封的存在正在苏醒。

“到了。”黎州停下脚步。

众人抬头，望向眼前那片几乎被彻底烧毁的黑色岩场，在最中央，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圆坑，其内部浮现出一块块泛着红光的石块，那是——审判晶石的碎片核心。

而在它正上方，方子期的身影悬于半空，他手中的咒印已然开启。

“他已经启动试炼了！”秦书音低呼，鬼音振荡，一道道回音开始被压制。

“那是神权残句组成的防护壁！”顾寒撑起鬼伞，咒雨朝四面飞散，“他正以千面之身做媒介，引咒灵判。”

“可他根本不是审判者！”苏夏怒声道，鬼纹爆发，掌心血流如泉，“他只是偷来了神的笔，却在妄想写人类的死讯。”

“不能让他写完。”黎州抬手，鬼笔凌空，下一刻，那片审判坑边缘浮现出一道金红规则阵纹。“此地规则：非判官不得执笔。”

轰！整片晶石阵列暴震，方子期身形一滞，咒印崩裂，指尖浮现出裂痕，那是神权对“定义者”身份的反制。

“你还敢来？”方子期扭头，脸上的千面轮转如轮回，“你不是已经被玄老定罪了？”

“那是你以为。”黎州轻笑，嘴角冷意浮现，“玄老看戏，神看故事，而我——写结局。”

他笔锋一转，写下第二句规则：“神权之语，需经审问。”

这一刻，整个咒场为之一震，晶石核心内竟传出一道低沉的审问之声，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意志审阅】。

那一刻，所有靠近晶石者的内心都开始浮现出曾经最想掩藏的记忆，苏夏看到了小时候那场孤立无援的祭血，悟能看见了他剃度前的尸山梦境，李正国听到了母亲临终时念的“不可回头”。

“这就是晶石的作用。”黎州低声说，“它不是给予神权，它是——看你配不配拥有神权。”

而在晶石光芒最深处，那块真正的“审判石心”缓缓升起，如同祭坛之眼，它的四周刻着四个古字：生，死，裁，忘。

这一刻，黎州心神震荡，他忽然看见了不属于现在的画面，那是一片断裂的棋盘，一张血色残纸，还有一个身影站在神之背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他猛地回神，笔尖一点，神文再出：“此地审问，千面当止。”

最后一笔落下，鬼笔陡然震颤，笔锋处喷涌出如墨似血的咒纹火雨，直接将晶石外围那层神性防壁撕裂出一道裂口。咒力风暴随即炸响，神文碎片乱舞如刀锋。

方子期的身影剧烈扭曲，原本稳定的千面形态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和崩解。他的肩头、双臂、乃至胸膛不断变幻着各式各样的脸孔，有黎州、有苏夏、有陆千秋，甚至还有“未知”的神明面貌在他体表挣扎撕裂。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黎州！”他的声音撕裂空气，如裂帛般刺入所有人的耳膜，那是神权反噬中残存的咒音怒吼。

“我不拦你。”黎州眼神清冷，左掌鬼手张开，规则笔停在空中不动，“但你不配写这个世界的审判结局。”

方子期猛地怒吼，整片晶石阵列再度震荡，但在神性咒文的反制下，他的千面状态终于轰然崩塌，仅剩一具被晶石光芒烧得半透明的“本体灵壳”缓缓坠入审判石心之下。

轰鸣声远去，世界仿佛再次陷入短暂沉寂，然而，苏袖突然低声出言打破了平静：“不对。”

他手中残存的百鬼符猛地自燃，一只白面长舌的纸偶鬼灵从他胸口跳跃而出，旋即没入地面，下一刻，地底传来剧烈震动。

“这块审判晶石，是伪的。”苏袖面色苍白，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意，“他真正要的，是唤醒这一块之后，自动链接的其他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