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他低声咬牙，鲜血从唇角滑落，誓约烙印忽然剧烈跳动，那不是圣光回应，而是信仰崩塌带来的回响。

“主审官……后面……”一个圣裁士兵的声音戛然而止。

迈克尔猛然回头，眼中最后一点“圣光余烬”瞬间熄灭——一整条街的无面鬼魂已悄然逼近，披着圣裁军战甲，咒印缠绕双臂，一张张血纸遮面，却有着他们自己的声音。

“我们奉命清洗……我们是圣裁使者……但我们已经……不再是人……”

迈克尔抬手挥剑，却发现自己的圣刃已无法震动任何灵域波动，咒域规则在否定他。

他咬破舌尖，强行催动最后的“焚圣咒”，一道赤金火焰将他周身五米内鬼影吞噬，但代价是——他再无法使用任何高阶圣印，那是背叛的代价。

“圣裁，已无意义。”他喃喃道，眼神开始彻底改变。“这世界不是光与影，而是神与诡之间的欺诈游戏。”

他跪倒在地，满身咒焰灼体，却咬紧牙关将右手插入胸前烙印，猛地拔出一块碎裂的“审判之心”。

那是他作为“圣裁主审官”唯一的核心器物——而现在，他将它送给了脚步逼近的“无脸判官”。

“我不要神的审判了。”他说，而在那一瞬，判官笔突然停下笔锋，判官晶石在空中浮现一丝微弱的异动。

与此同时，在旧法院的主阶之上，黎州猛地心头一震，魂灯忽明忽灭，鬼笔在他手中轻轻颤动。

“那边，有人剥离了神权。”他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复杂之色，“是迈克尔。”

苏夏抬头，惊愕：“他不是圣裁军团的主审吗？他怎么可能……”

“有人背叛了圣光。”黎州低声回应，脚步未停。悟能微合双掌，沉声诵咒：“信仰若建于谎言，则其神必为鬼。”

顾寒脸色铁青：“这地方，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设下的‘圣地’，而是为祭品开设的屠宰场。”

“而我们，原本也是在名单之中。”秦书音冷笑一声，指尖咒频跳动，“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打破编排好的死亡剧本。”

黎州没有再回头，他踏入判官咒域的边缘，一步步走近那枚“判官晶石”，而那支“判官笔”，此刻已停在空中，没有继续落下。

所有冤魂停步，百鬼止行，他抬起手，写下了一个字：“夺。”

咒文直指判官笔——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直接篡改规则器物的控制权。

“这是赌命。”他冷声说，“若失败，我将永失咒力，魂灯永灭。”

苏夏站在他背后，声音低得像火光燃至灰烬的那一瞬：“你若死，我就替你活。”

李正国鬼铃低鸣，咒频骤震：“我们赌一次。”

顾寒撑起归伞：“赌这鬼的世界，不是没人能改。”

判官笔微微一颤，笔锋抖落一丝诡雾，那一刻，判官晶石彻底显现，从灰色中浮出金红二色交织的纹理——宛如一枚燃烧中的“神之眼”。

而黎州的魂灯，也在此刻——燃起第二重光辉，他缓缓踏前一步，手中鬼笔与判官笔遥遥相对。

旧法院另一侧的咒域深处，一声带着金属回响的断裂声骤然炸响，像是某种神圣权能被强行打断，那是迈克尔手中最后一件圣器，在咒压中化为碎片，溅起一地银光与血花。

他已看不清周围的士兵还有多少存活。鬼影早已爬上高墙，裁决大门仿佛睁开了一只瞎眼，黑色的血泪自云端落下。天地之间，只剩“死”的规则还在持续运行。

“圣裁军……全军覆没率百分之七十七。信仰节点脱落，圣光反馈中止。主审官权限失效，进入末期观测。”

这些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耳边一个接一个响起，却没有半点人类的情绪。那是他佩戴在耳后的“圣裁系统”——被方子期亲手赋予的“神明辅助仪”。

此刻它没有提醒敌人位置，只是在告诉他，他的信仰体系，已经彻底溃烂。

“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迈克尔低声自语，眼神空洞，“我为圣裁而生，却直到此刻，才发现我们跪拜的神不是光。”

耳后的“辅助仪”发出一阵白噪音，随后竟传来一段回放语音，那是方子期的声音，清晰、温和，却冰冷得像冰下尸水。

“圣裁从来不是信仰的工具，是控制的手段。你本该知道，神座若真存在，早就降临人间，而不是被一群死人守着那张空椅子，你不过是一个听话的狗。”

语音戛然而止，随后是系统自毁的提示，迈克尔终于明白，那所谓的“神光系统”，其实是方子期通过某件千面鬼物布置的投影工具。他不是主审官，而是被摆上审判台的牺牲品。

“原来……我杀的人，都是为了让神更像鬼。”他艰难地站起，眼中再无信仰的余烬，只有一层深不见底的灰暗。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的誓约烙印，早已裂得不像样子，裂痕之间甚至有密密麻麻的“鬼字经”在蠕动，那是古咒语，早已不是“圣文”。

他伸出手，将这枚象征信仰的印记生生扯下，黑血喷涌而出，却没有痛苦，只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清醒”。

“我早就死了，只不过一直在替别人活。”迈克尔低语。

他环顾四周，那些死去的士兵们纷纷起身，但已不再是人，而是“诡化躯壳”。他们在呼唤他的名字，却面无表情，嘴里流着墨色的灵液。

他知道自己若不彻底剥离“神权”，下一刻也会沦为傀儡。

于是，他拔出最后一柄残剑，将那枚被“方子期灌咒”的审判之心捧在掌中，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丢向远处那尊高悬空中的“无脸判官”。“这东西，不配再被称为‘权能’。”

他跪地不起，那些已经诡变的圣裁兵纷纷围绕在他身边，却迟迟不动，因为他已不再属于“神的序列”。

那一刻，咒域深处忽然响起一声低沉鸣动，不知是来自判官晶石，还是旧法院的天顶。

黎州魂灯中的火焰，在那一刹那疯狂跳动了一瞬，像是在回应另一处咒域中的“神权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