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废弃的街道前行，耳边的风声逐渐变得奇怪，像是无数人用破旧的扩音器在低语。

黎灯忽然伸手拉住黎州的衣角，眼睛里倒映着前方的黑影：“哥哥，那边……有人在等我们，很久了。”

黎州的脚步未停，心底却更冷，他知道，这场提前的复苏只是开始，真正的灾变，还藏在被封装器切断的那段历史深处。

而那段历史，一旦完全回到现实，就意味着——第一世的熵化战争，将提前在今夜开幕。

夜色在宁江旧区压得很低，连风声都像被灰尘糊住，只有远处破楼间的灯光闪烁，像将熄的油灯。空气里混着潮腥与焦木味，让人呼吸一口就像吞下一段旧灾的影子。

队伍推进到旧区的中心地带时，街角的阴影忽然塌陷，一道高瘦的人形诡影从墙缝里抽出来，四肢像被人反折，关节咔咔作响。它没走路，而是贴着墙面爬行，速度快得像一阵冷风卷过。

走在偏前的李正国反应很快，手已经落到腰间的鬼铃上。那铃的铜面在路灯下泛着暗红色的旧光，像是刚从尸水里捞出来。他猛地一抖手腕，铃口朝前，铃舌碰响的瞬间，周围空气猛地一紧。

铃声不是清脆的，而是带着一层厚重的金属回音，像是古庙深井底传来的水声，混着一种看不见的阴冷气息，直接插进诡影的动作里，把它硬生生震停半秒。

可停下的不止诡影，还有李正国自己。铃声回荡的一瞬，他的呼吸乱了，眼白浮出一丝灰色，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影子从瞳孔里往外爬。他的手臂在发抖，仿佛那铃舌正从骨头里敲击他的神经。

黎州在三步之外就察觉到不对。那是鬼铃的反噬，不是单纯的力量反扑，而是铃声沿着血脉回灌，搅乱了持铃者的因果，让他无法分辨自己是在驱鬼，还是在被鬼驱。

他一步跨过去，鬼手的暗纹在掌心浮现，没有直接去碰鬼铃，而是按在李正国的后颈骨上，那里的脉动最容易被外力引导。黎州的指尖带着一丝时间波纹，顺着颈椎往心口推，把鬼铃的回响生生逼回铃腔。

铃声在半空里断了，像是被硬生生掐灭，四周的冷意也跟着退了半分。被钉住的诡影在那一刻骤然发出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尖啸，像是被割断了脊骨，身形扭成一团，化成了灰。

李正国剧烈喘息着，手里的鬼铃依旧沉甸甸地挂着，可铜面上的红色暗光已经收敛。他额角渗出的冷汗沿着下颌滴落，在破裂的地砖上溅开黑色的痕。

“第一次用，它不会认你。”黎州收回手，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违逆的冷意，“记住，你摇的不是铃，是在跟它讨价还价。”

李正国抬起头，神色仍旧僵硬，可眼底的那抹惊骇被迅速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古板得近乎固执的神情。他直直地看着黎州：“欠你一命，不是场子上的人情。我欠的，是命债。”

黎州没接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继续前进。可李正国的声音又低下来，带着某种压在心底很久的沉重：“我女儿——李思思，现在在丰安城的西郊，你要是还记得今晚这事，将来……替我护着她。”

那语气像是在交接一件已经决定的遗物，不带恳求，只是陈述。黎州停了一瞬，微微颔首：“我记下了。”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挂在李正国手里的鬼铃，铃舌无风自动，轻轻颤了一声。声音极轻，却在黎州的耳中像是敲在水面，荡出一圈只有他能感知的波纹，沿着时间的纹路，短暂触到了他的鬼手。

那一触没有带来反噬，反而像是极深处的某种回应——没有语言，没有图像，只是一种隐约的暗示：在未来，鬼铃会被推到源鬼终局战的核心位置，而那一刻，它会选择与黎州站在同一边。

黎州抬起眼，看着不远处被夜色吞没的旧街尽头，心里清楚，这场提前的诡灾只是一个裂口，而裂口后面，有人已经在布棋盘。

黎州抬起眼，看着不远处被夜色吞没的旧街尽头，心里清楚，这场提前的诡灾只是一个裂口，而裂口后面，有人已经在布棋盘。

也就在那一刻，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划开，屏幕上只有一行加密推送，发送者标注为“Ω档案馆（西）”——那是灵异局内被称作“禁权之眼”的观测部，权限只对执棋人开放。

圣痕异象记录，编号S-021：记录迈克尔堕落前一刻，建议立即干预。

附带的是一帧画面，一段断裂的视觉残影。画面中，白色穹顶之下，一位披着羽翼的人形生物正单膝跪地，背后光芒如火山般崩塌，手中圣剑碎成七片，面孔被神罚的裂纹缓缓侵蚀。黎州在那只剩半张脸的轮廓中，识出了一个西方代号频繁出现的名字——迈克尔，圣堂的第一守护者，那个从未失手的光之代理人。

“他要堕了。”顾寒瞥了眼画面，语气平静得像是谈天气，“如果迈克尔失控，西半球就不是‘诡异复苏’的问题了，是直接进入神罚化阶段。”

“而且他现在……还没彻底异变。”苏夏低声接话，指尖按在鬼纹坠子上，那坠子竟泛出一丝银白色的热纹，“他还没从人性里走出来。”

黎州没有说话。他已经决定动身。

圣堂所在的位置，在旧纪元残存的教廷遗迹之下，被称为“阿斯摩圣域”的地层三十七级，是整个西欧封印体系的核心。那片土地上没有阳光，只有一圈永恒燃烧的荆棘火墙，围住一座纯白色的穹殿。

黎州抵达时，圣域已然不稳。

圣殿门前的圣水池干涸，水面裂痕呈蛛网状蔓延进大理石地砖深处，那些缝隙中渗出的黑色光线如同发霉的旧骨。圣坛的穹顶上，多处壁画浮现裂痕，碎片在空中悬停不落，像是被某种时空凝滞住。

他站在圣堂的第七阶石梯上，目光落入殿门深处。

一个人影跪在圣坛中央，背对着入口。他的双翼垂落地面，翎羽边缘已不再是光，而是灰白交错的虚线，像被什么从灵魂里一点点抽空的痕迹。他的手掌摊开，血从掌心汩汩而出，但血液不是红色的，是淡金色，混着碎裂的咒文，一字一句地流进地砖缝隙。“迈克尔。”

黎州低声开口，不为唤醒，只是确认。那人影没有回头，但他的背脊颤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一个在梦里被禁止发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