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牧启平静地揭开左肩布带，露出一道古旧的环形咒纹，那是一道咒血交缠的命锁图腾，类似某种遗迹记号。

“这是南域封脉传下的‘墓识咒’，专门用于封闭熵泄的源口，我父亲当年用这术，锁住了三条诡源。”

黎州眉头微挑：“三条？”

“是。”牧启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真相，“你们以为只有四位执棋者，其实还有第五位——他从未归位，不是死了，而是主动抹去了自身因果，转化为三道禁咒，封住了最早的源鬼通道。”

“封咒在哪？”秦书音立刻问。

“第一道，就在‘星落井’。”牧启抬头看向北方，那方向是东岭旧域，早已被地图从现实边界划除。“那是他的落笔之地。”

黎灯睁大眼睛，低声说：“那里没有阳光。”

“没有。”牧启点头，“那里只剩一口井，一道碑，一个字。”

“哪一个字？”黎州问。

牧启回答：“‘空’。”

众人沉默，黎州缓缓站直，手中咒笔泛起微光。他眼神坚定，语气低沉：“既然它是封印之一，我们去破开。”

“不是破，是取。”牧启抬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每一道禁咒，都承载着第五执棋者的部分意识，一旦开启，必须有人‘替其承笔’——否则咒会反噬。”

“谁来？”悟能开口，声音平稳如钟，“这段经，我可以接。”

“不行。”牧启摇头，“这道禁咒的属性是‘遗忘’。承笔者必须记住自己是谁，记住所有人的名字，不然咒会擦除存在。”

黎州没有犹豫：“我去。”

苏夏刚要出声，黎州已先一步回头：“我写得起神座，就得能记住神座之外的每一笔。”

东岭，夜行十三小时，队伍抵达遗址。星落井，并非真正的古井，而是沉在废弃矿山下方的巨大石窟，曾被列入禁图区域，地图上只有一个模糊的黑点，无文字标注。

入口封闭，温度骤降。李正国率先进入，手中鬼铃却毫无声响。

“这里没有诡意。”他皱眉，“但这安静不对劲。”

“是规则被擦掉了。”黎州走在最后，脚步落地无声，他指向井口四周那些几乎被岩石吞没的浮雕，“你看这些石面，它们不是风化，是被‘剥字’——上面原本刻着神名。”

苏夏站在他身后，鬼纹轻轻游走于颈侧，悄然探入井下空气，下一刻，她眼神一紧：“有东西在井底看我们。”

“不是鬼。”黎州语气低冷，“是‘空白神灵’。”

那是一种比诡异还古老的存在，不具人形，不食因果，不附生物，但会以“被忘却”的状态存在。

人类不会记住它，世界不会记录它，它活在“已被删除”的空间中。正是这种存在，当年第五执棋者以身为咒，强封其躯。

“那我们怎么进去？”秦书音低声问。

牧启从背后解下残破的斋坛匣，手指飞快结印：“我来写‘记忆锚’。”

他将手掌按入石壁，用血咒写下众人姓名，写完之后，他低声道：“进去之后，别回头。任何让你想起旧事的声音、影子、亲人、记忆……都是它试图‘填满自己’。”

悟能合掌低诵：“一切相非相，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井口微张。一股无法形容的死寂扑面而来，像是千百个时代的回音，同时在你耳边低语：“你是谁。”

黎灯手紧紧攥着地图，额头冒出汗，但他没有后退。他看了看黎州，小声说：“哥哥，我记得你。”

黎州点头：“记住就好。”

井底，干枯，岩壁上没有丝毫文字。整座空间如同失去定义的空盒，脚下有地，却无脚印；眼前有影，却无光源；耳边有风，却无声响。

众人靠近石窟最深处时，看见了一座碑。无名碑。无字碑。

“那是他留下的意志体。”牧启低声开口，声音压抑到颤抖，“第五执棋者，将自己的身份，封在这座碑后。”

黎州缓缓走上前，一步，两步，咒笔在手，鬼手缓缓燃起时间纹。

碑后，没有什么神灵，没有尸体，只有一张纸。

一张写了数不清的名字、再被反复划掉的残页。

他看见了“苏夏”、“陆千秋”、“方子期”、“黎州”……一个个名字，被写上，又被抹除，再写上，再抹除。

最后，只剩一个被血写的句子：“记住他们，就能活下去。”

黎州眼中浮出寒光：“我记得了。”

他抬笔，在那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第五执棋者，名为：“归藏。”

星落井深处，一道封咒重新燃起，刻入牧启血骨。“第一道封印，归位。”

黎州转身，看着众人，语气低沉如山。“下一个地方，我们得去‘寂中庙’。”

那是第二道封印之地——但那座庙，早已在第一纪，被全世界共同封锁。没有地图，只有死亡。黎灯低声呢喃：“那里……是天不敢看的地方。”

黎灯的话落下后，四周的空气仿佛也随之陷入停滞。星落井的封咒虽已被取下，但真正的危险，远不止于那道血咒铭文。整个空间忽然像被无形之手轻轻一拧，光线断落，气温骤降，世界在下一秒彻底寂静。

黑夜降临了。

不是普通的黑夜——是那种没有尽头的、没有来源的、没有尽头也没有起点的“永恒夜晚”。这里不再属于现实，也不归于梦。脚下不再有实地，只有一层层宛如记忆残灰般的雾层，像是堆叠的过往，缓慢翻涌，踩上去不陷，却能让人心神沉沦。

黎州第一时间拔出咒笔，笔端银光刺破黑暗，却无法穿透三米以外。他眉头紧蹙，鬼手燃起一丝时间逆流的银痕，试图标记坐标，却惊然发现——时间，在这里没有流动。

“这不是现实的黑，是‘记忆的夜’。”牧启开口，声音沉得像是坠入井底的石块，“咒封本身还活着，它把我们拖进了‘未完成的执笔残页’。”

“这井……不只是封印通道。”黎州冷静分析，“它曾经是第五执棋者的‘执笔场’——他在这留下了无数未能完成的书页，那些书页，都成了副本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