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那个卖盒饭的竞争，今天的生意格外好。

方便面、马扎、还有顺带卖的一些零食饮料，流水明显上涨。队伍里的人被困得久了，购买力反而更强了。

一天忙碌下来，张晋数着钱，第三天，入账接近四千块。

第四天。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天还没亮透，证券交易所外面就黑压压地涌来了更多的人。比前几天加起来的人都多！

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操着各种口音的沪语。

“还有三天就发售了！”

“阿拉听隔壁邻居讲，再不排就真晚了呀！”

“是啊是啊，昨天报纸上也登了！”

人群中传来各种焦急的议论声，伴随着推搡和争吵。

队伍瞬间又膨胀了一大圈，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几乎望不到头。连旁边的几条小马路都给堵塞了。

魏勇站在三轮车旁，看着那越来越长、越来越拥挤的队伍，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虑。

“晋……张晋，”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望不到头的队伍，“你看这……这人也太多了吧！里三层外三层的！”

“咱们……咱们是不是也该去排队了？再不去……万一……万一到时候买不到怎么办啊？”

他越说越急。

这几天跟着张晋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他心里始终惦记着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买股票认购证，发大财！眼看发售日临近，队伍却膨胀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他心里彻底开始发慌了。万一排了半天，最后买不到，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晋看着魏勇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这队伍确实太吓人了。再拖下去，别说魏勇，连他自己心里都得打鼓。

而且，魏勇的心思也彻底稳不住了，再让他跟着卖东西，估计也是心不在焉。

“行。”张晋看着他，开口了。

“你去排队吧。”

魏勇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

“买股票认购证，一个人排就行了。用不着两个人都耗在这里。”张晋继续说道，“这几天我再干点，多赚点本钱总是好的。”

他拍了拍魏勇的肩膀。

“到时候，我把钱凑齐了给你，你替我买就可以。”

魏勇闻言，脸上的焦虑瞬间被狂喜取代，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

“好嘞！张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应了一声，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像条泥鳅一样，一头就扎进了那拥挤不堪、黑压压的人群里，奋力往队伍后面挤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张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轻轻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两天，排队的人数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顶峰。

整个交易所外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攒动，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亢奋又夹杂着不安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财富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能否买到的深深忧虑。

张晋一个人忙碌着，进货、卖货、收钱、找零。少了魏勇帮忙，确实累了不少，但生意却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好。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条望不到头的长龙里，吃喝拉撒都成了天大的问题。只要有东西卖，根本不愁没人买，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中间还有一天，老天爷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魔都深秋的天气本就不暖和，这雨一下，湿冷的感觉更是钻心刺骨，不少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抱怨连天。

幸亏张晋提前看那云彩就像是要有雨的，去批发市场捎带了一批最便宜的塑料雨伞。

“卖雨伞咯！五块钱一把！遮风挡雨！”

这下又解决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也算是为人民服务了。当然，钱也没少赚。

第六天傍晚，距离认购证正式发售只剩下最后一天。

张晋收了摊，推着空空的三轮车回家。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似乎都带着一股莫名的焦躁。

回到住处，他关上门，将这几天的收入全部倒在了床上。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随着排队人数激增到顶点，加上唯一的竞争对手（卖盒饭的小伙子）也下场排队，他的日收入又一次迎来了爆发式的提升。

这六天时间，刨去给王大爷的面钱、进货成本、还有零零碎碎的开销，他仔仔细细清点了一遍，一共赚了整整三万块钱现金。

加上之前卖被子、棉衣、马扎、果汁等等赚到的钱，还有他从老家带来的五万块本金。

一共是八万块。

夜色渐深，交易所外那条望不到头的长龙依旧盘踞着，像一条沉睡的巨蟒，只是偶尔蠕动一下，发出些许躁动的声响。

张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脚步沉稳地挤在人堆里。布袋里是几个午餐肉罐头，还有几瓶矿泉水，东西不金贵，但在这地方，就是硬通货。

空气里那股味儿更冲了，汗臭、烟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腐气，搅和在一起，熏得人脑仁疼。他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白天魏勇大概待着的那片区域摸过去。这人挤人的，想找个人真跟大海捞针似的。

“让让，麻烦让让！我给人送饭，不插队。”

他一边侧着身子往前钻，一边留意着队伍角落。

终于，在队伍靠近中间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魏勇直接坐在地上，下面就是张晋给他备的棉被。

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几天的时间，这小子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脸上蒙着一层灰败的疲惫，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活泛劲儿。

张晋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腿。

魏勇像是被惊醒的兔子，猛地一颤，费力地掀开眼皮，浑浊的眼睛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张晋。

“晋…张晋…” 声音又干又哑，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他挣扎着想坐直一点，却没什么力气。

没连夜排过队的人，不知道排队的苦。看起来就是坐着就行，主要是太特么无聊了。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手机游戏，魏勇和这些本地人又聊不到一起去。这几天简直就是煎熬。

也怪张晋没有提前考虑好，要不然的话，给魏勇准备个掌上游戏机，能玩玩俄罗斯方块倒也不至于这么无聊。

张晋没多说，把手里的布袋递过去。

“给，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等魏勇稍微缓过点劲，张晋才蹲下身子，压低声音开口。

“明天，兴业房产的股票就开始卖了。”

魏勇嘴里塞满了肉，含糊地点头。

“嗯…知道了…”

“这个营业部，每天早上八点才开门，雷打不动。明天估计也一样。” 张晋顿了顿，看着魏勇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我今晚就不在这儿陪你了，回去踏踏实实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把钱给你送过来。”

魏勇抬起头，“行！张晋！你放心回去歇着！这儿有我呢！”

他拍了拍胸脯，虽然声音还是沙哑，但语气却很坚定。“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张晋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行，那就辛苦你了。”

他心里清楚，这谎话说得很有必要。让魏勇白熬这一夜，虽然辛苦点，但总比两个人一起耗着强。

年轻人嘛，熬个夜恢复快，不算什么大事。

主要是，张晋真得是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能知道兴业股票会换地方。

只有回体育馆附近休息，才能“恰逢其会”的买到兴业房产的股票。